邱兵這話一出,除了彭愛萍和羅啟國,現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只知道邱兵愛貪小便宜,卻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黑白不分,甚至連裝都不裝了,直接就給紀蘭英扣了個『小偷』的帽子。
「首長,剛剛羅美玉說的,你都沒聽到嗎?」紀蘭英滿臉不敢置信的看着邱兵,怎麼都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她的話只是她的推測和一面之詞,不可信。倒是你,為什麼要偷羅啟國家的鐮刀?」邱兵繼續追問道,這是鐵了心要包庇彭愛萍了。
站在他身旁的彭愛萍,聽到邱兵的話後,滿臉得意的看着紀蘭英,眼神里充滿了不屑,好似在說:『跟我斗,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沒偷。」紀蘭英屈辱又不甘的回道。
「你沒偷,他家的東西,為什麼會在你手上?」邱兵讀過大學,故意混淆視聽起來,十個農村人都不是他對手。
「這是她偷我家韭菜,落在我家地里,被我撿到了,所以我拿過來準備還給她。」紀蘭英皺着眉頭,滿眼哀傷的說道。
她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滄桑,那卑微的眼神,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同情可憐。
可邱兵看不到這些,他只覺得自己現在宛如掌控了萬物生殺大權的神。他只要一句話,就能徹底終結一個人的未來。
「她偷了你家韭菜,你還跑過來給她送鐮刀,你會這麼好心?分明就是你偷鐮刀,被她發現了,所以你反咬一口,說她偷菜,是也不是?」邱兵借着身上的衣服所帶來的威勢,厲聲呵斥道。
「……不,不是!我沒偷,是她偷菜!」紀蘭英確實被嚇到了,但她仍然堅持實事求是。
只是她瘦小的身體,此時已經瑟瑟發抖,宛如寒風中的殘燭,隨時都要滅掉一般。
「都什麼時候了,還敢狡辯?這就好像你扶一個摔倒的人起來,你要是沒撞倒他,你會好心扶他起來?分明就是你偷東西!」邱兵一錘定音道。
紀蘭英此時已經淚如雨下,全身抖如篩糠。她沒想到世道會變成這樣,沒想到身穿那身衣服的人,也會不分青紅皂白。
周圍的老百姓們,此時也是心如死灰,一個個用怨恨的眼神看着邱兵。
「如此不分是非黑白,你也配穿這身衣服?」羅美玉冷哼呵斥道。
「怎麼,你有意見?」邱兵冷眼喝問道。
「當然有意見,你要是這麼蠻橫不講理,我上紀委告你去!」羅美玉畢竟讀書識字,知道正規的投訴渠道。
「你這麼氣急敗壞,看來肯定是她的同夥了。不用等你去紀委,我先送你進去關幾天。」邱兵冷哼一聲,滿眼不屑。
以他現在的職權,要讓鄉鎮派出所關個把人,那就是一句話的事。
「有本事你就把我關進去,我就不信,這天下沒有能講理的地方了!」羅美玉也來氣了,直接硬剛道。
只是其他的百姓們,沒有羅美玉這麼勇敢,此時已經偃旗息鼓,不敢再力挺紀蘭英了。
自古民不跟官斗,這是刻在他們骨子裏的印記,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就會時刻提醒他們,不要亂說話。
「邱團長,算了算了,都是一個村的,沒必要這麼上綱上線。讓她給我媽賠個不是,這事就揭過去算了。」羅啟國指着紀蘭英道。
邱兵聞言,立刻借坡下驢點了點頭。
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到時候要是驚動了爺爺,免不了又要被教訓一頓。
「行吧,既然苦主都這麼說了,我也就不多追究了,那個誰,紀……紀蘭英是吧?你給彭姨道個歉,這事就算了。」邱兵頤指氣使的說道。
紀蘭英已經氣得全身發抖,淚水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她沒有道歉,而是把手伸進單衣口袋,晃晃悠悠的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喲,怎麼,還準備打電話搖人嗎?」邱兵一聲冷哼,滿眼不屑的說道。
「邱團長放心,她一個絕戶,哪裏來的人搖?估計是想報官。」彭愛萍滿臉戲謔的說道,臉上寫滿了勝利的驕傲和得意。
然而,紀蘭英既沒有打電話搖人,也沒有報官,而是打開一個軟件,點開之後,嘗試了好多次,才十分不熟悉的找到儲存記錄,然後更加生疏的調出畫面,這才伸到邱兵等人的面前。
只見畫面里,是紀蘭英的菜園子。很快,彭愛萍拿着鐮刀的身影就出現在菜園子裏,然後一把一把的割着韭菜,還是齊根割的那種。
等她割完之後,結果因為割的太多,得用兩隻手抱,結果就把鐮刀給忘記在了地里。
然後又過了一會兒,紀蘭英的身影出現在畫面里,她看着地里被糟蹋的韭菜,愣了很久,甚至還能看見她肩頭在抖,顯然是在低聲抽泣。
等她止住了抽泣之後,就看見她撿起地上的鐮刀,裝進了自己的背籠里,慢慢走出了監控畫面。
前因後果,監控拍的清清楚楚。眾人看完之後,望着彭愛萍等人的眼睛裏,似乎都能噴出火來。
「彭愛萍,羅啟國,還有你邱首長,你們敢不敢再把你之前的話說一遍?」羅美玉咬牙切齒的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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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雖然深諳民不與官斗的真言,但想到紀蘭英站在菜園子裏無聲抽泣的背影后,都怒不可遏的盯着彭愛萍三人,紛紛質問他們,這事該怎麼解決。
羅啟國當場語竭,一張臉憋得通紅。
他是真沒想到,這韭菜居然是從紀蘭英家偷的,他還以為是自己家的。想到這裏,他就恨不得吼彭愛萍幾句,質問他為什麼要去偷菜。
但這裏人多,他終究還是忍下了這份衝動。
邱兵則不同,他不僅沒有羞愧後悔,反而是對紀蘭英這種當眾打他臉的行為恨之入骨。
若不是村民們都在場,他都要恨不得動手揍紀蘭英了。
而彭愛萍看完視頻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可她跟邱兵一樣,也半點沒有內疚羞愧之意,而是更加兇狠的瞪着紀蘭英:
「哼,都是一個村子的,你居然還裝監控防着大家,你這麼做,對得起大家對你的好嗎?就你那幾根破菜葉子,搞得誰稀罕似的。」
紀蘭英保存好視頻,收回手機,然後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被你逼到這份上,我都不會打開監控畫面。」
這一點,在場眾人都相信。畢竟剛剛紀蘭英找監控畫面的時候,就找了好一陣,看樣子確實是十分生疏,顯然是不常用。
「我本來只是想提醒你,讓你下次去割韭菜的時候,不要齊根割。但你卻要把我往死里逼,既然你不報官,我去報。
要是鎮上不管,我就去縣裏,縣裏不管,我就去州里……我相信,這天底下,總有個能說理的地方。」
紀蘭英說着,就背着背籠,轉身往鎮上的方向走去。
彭愛萍他們聽到這話,頓時嚇得臉色都白了。
他們很清楚,要是任由紀蘭英這麼鬧下去,彭愛萍真的有可能面對牢獄之災,而他邱兵,雖然有爺爺撐腰,事情最後會壓下去,但以後的晉升,絕對會受到很大影響。
「快,攔住她,把她手機給我搶過來砸了!」邱兵情急之下,氣昏了頭,沖羅啟國下了一個人神共憤的命令。
「你敢!?」羅美玉當先攔在羅啟國面前,「當真無法無天了嗎?當我們都死了不成?」
有羅美玉帶頭,其餘村民們此時也熱血上頭,紛紛擋在紀蘭英身後,攔住羅啟國前進的路。
「幹什麼?刁民造反嗎?誰敢攔他,一律視為紀蘭英同黨!」邱兵氣急敗壞,厲聲威脅道。
結果羅美玉不僅不讓,甚至還往前踏出一步,以表明自己的態度。
其餘眾人見狀,手挽着手,組成一道人牆,也紛紛向前踏出一步。
「好,好得很!一群刁民,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有多硬氣!」邱兵已經惱羞成怒,直接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等電話接通後,他直接下命令道:「一排長,把你的人全副武裝,都給我帶到橋頭這裏來。----對,全副武裝!立刻!馬上!」
羅美玉聞言,臉色瞬間就變了,她可太清楚『全副武裝』意味着什麼。
那可是平叛時才會出現的詞語,表明他們的彈匣里,可都是荷槍實彈!
是真的會死人的!
「蘭英姐,你快跑!直接坐車去縣城,鎮裏的派出所,肯定管不了你這事----快跑,快啊!」羅美玉回頭大喊道。
可她卻看見走到橋頭的紀蘭英,突然愣在了原地,全身顫抖着看向前方,雙腳一動不動。
羅美玉順着她的視線向前望去,然後就看見一位身形中等的年輕人,出現在橋的另一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怎麼感覺只是一眨眼,那道身影就出現在了紀蘭英的面前。
然後,她就看見,那年輕人『噗通』一聲跪在紀蘭英面前,『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之後,痛哭流涕:「媽,兒子不孝,兒子錯了,兒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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