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一間被洪水完全吞噬的倉庫。
倉庫中央,卻是有一塊直徑五米,水火不侵的空間,正中央是一枚幽藍色的珠子,懸浮在半空中,向四周綻放出一縷縷的電芒。
這是避水珠,利用電離原理,可以在靜止狀態下,維持一個完全防水的空間,持續半個鐘頭。
白開心赤裸着上身,面若金紙,依靠反重力符陣,懸浮在離地三尺,心臟上方,赫然插着一柄半透明,如魚骨般的飛劍。
飛劍四周佈滿了寒光閃閃的倒刺,看一眼都讓人心驚肉跳。
李耀用神念操縱着幾十根比頭髮還細的金屬絲,探入倒齒連心劍的中空劍柄之間,經過一番小心翼翼地摸索之後,「咔吧」一聲,將裏面的機關徹底破壞。
狂涌而出的鮮血,頓時止住。
李耀舒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汗水,對白星河和雷大陸道:「機關已經破壞,不會再從白軍師體內吸血,不過我不是醫生,這柄飛劍距離心臟實在太近,在這裏是不可能拔出來的,到了刺星齋再想辦法吧。」
白開心神情萎靡,嘴唇像是塗上了一層白堊,直勾勾地盯着白星河,連李耀破壞機關時,都不曾將目光移開一秒。
白星河神情恍惚,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去,好似這一劍不是刺在兒子胸口,而是刺在他的心臟之上。
白開心顫顫巍巍,伸出了一根手指。
李耀和雷大陸都把目光轉向了白星河,兩人都明白了白開心的意思,他想問白星河一個問題,一個早已猜到答案,但還是想聽白星河親口回答的問題。
白星河沉默了很久,緩緩開口,聲音無比沙啞,不像是從喉嚨,倒像是從千瘡百孔的心臟深處直接發出:「你媽……雖然不是我殺的。卻也算是我害死的!如果當初,我沒有強行把她留在蜘蛛巢星,她就不會死,她就不會死!」
「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白星河頹然地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面對身受重傷的兒子,再沒有半點兒星盜之王的風采。
白開心終於知道了答案。眼裏噙着晶瑩的淚花,籠罩在臉上幾十年都沒有褪去的愁容,卻是在一瞬間,好似被春風吹拂,褪去了大半。
李耀第一次發現,在不愁眉苦臉的時候,白開心算是一個很英俊的美男子。
他微微擺了擺手,任由自己的手落入了父親粗糙的手掌中,十分安心地合上了眼皮,嘴角勾起一抹。不知是釋然還是微笑的弧度。
「倒齒連心劍已經破壞,現在我們要立刻回到刺星齋,修仙者已經逐漸朝我們所在的區域滲透過來,很快會發現我們的!」
白星河將白開心的傷口四周簡單處理了一下,隨後讓李耀固定住倒齒連心劍的下半部分,手中寒光一閃,將凸出胸膛的一截飛劍齊根削斷,只剩下微微的凸起。
隨後,又給白開心穿上一件特製的防水戰鬥服,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收了避水珠,四人一路朝刺星齋的方向游去。
從監控畫面來看,修仙者的大部隊,已經從四面八方包抄上來。
修為達到結丹以上的強者。就不是水中異獸能輕易對付,最多造成小小的騷擾而已。
「快!」
白星河帶路,四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洪水中一路前行,原路返回刺星齋。
足足半個鐘頭的摸索,他們逐漸接近刺星齋所在的區域。
前方卻沒有了路。
整整一條甬道,經過了猛烈的大爆炸。完全崩塌,被殘骸和岩石堵得嚴嚴實實。
「這——」
李耀皺眉,他們下來的時候,這條甬道還是好端端的,沒想到現在會變成這樣。
雷大陸問道:「有沒有別的路?」
白星河道:「有!」
掃了一眼微型晶腦上的監控畫面,卻是苦笑一聲,「原本還有兩條路,可以繞過去,不過現在,都被修仙者佔據了。」
「那就只能,想辦法打通這條路了!」
雷大陸雙手緊貼堵死甬道的殘骸和岩石,低吼一聲,驟然發力,面前一塊巨大的岩石頓時化作粉末。
不過,上方更多的岩石,卻是慢慢崩落,將他開拓出的空洞,再次淹沒了一半。
「我來試試!」
李耀神念激盪,靈能狂涌之下,追龍化羽刀的羽毛片片散開,再次凝結成,變成一具巨大的黑色鑽頭。
火花號上的玄光鑽頭,原本就是星海帝國時代的強大法寶,李耀曾經依靠玄光鑽頭,鑽殺了骸骨龍魔,從此之後就喜歡上了這種法寶。
在他的強烈要求之下,玄骨戰鎧在進行改裝時,並沒有忘記將小型玄光鑽頭也進行改裝,和追龍化羽刀融合到了一起。
「沙沙沙沙!」
追龍化羽刀凝結而成的鑽頭,急速旋轉,周圍繚繞着明晃晃的電弧和玄光,即便在黑黢黢的河水中,依舊熠熠生輝,很快鑽出了一大塊空間。
不過,這條甬道極長,上方的地質結構又極不穩定,李耀縱然有神兵利器在手,也必須小心翼翼,進展緩慢。
他在前面鑽探,雷大陸在後面加固通道,白星河卻是抱着白開心,在一邊沉默地看着。
當打穿了二十多米的通道,再次垮塌了一半之後,白星河忽然道:「你們在這裏慢慢鑽探,我去查看一下修仙者的動向。」
李耀和雷大陸一愣,瞬間明白了白星河要去幹什麼。
白開心瞪大眼睛,目光在黑黢黢的洪水中,閃閃發亮。
白星河笑了笑,在兒子脖子後面輕輕一捏,令他緩緩合上眼皮,陷入深度睡眠。
「唰!」
白星河脫下龍王戰鎧,將晶鎧收回一枚乾坤戒中,朝李耀彈了過來,與此同時,重新換上和李耀第二次對峙時穿的「血流戰鎧」!
「李耀,這套龍王戰鎧。送給你吧,落到修仙者的手裏,反而便宜他們了。」
白星河淡淡道,拍了拍身上的血流戰鎧。「憑這套晶鎧,足夠了。」
「白老大!」
李耀五味陳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白星河將兒子小心翼翼放到了一遍,和兒子輕輕碰了一下額頭,隨後揮了揮手。消失在黑暗深處。
從此刻起,李耀只能通過通訊頻道,和白星河通話。
白星河道:「地下戰堡的最新地圖,包括嚴心劍改動過的部分,還有他的秘密修煉室所在,我都發送到你的晶腦中,算是留給你一點小小的紀念,你是一個很不錯的對手,李耀。」
李耀咬牙道:「白老大,你真的要去?」
白星河淡淡道:「還有第二個選擇嗎?我給你爭取半個鐘頭。半個鐘頭內,你必須打通這條甬道,把我兒子救出去,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李耀默然無語。
白星河苦澀一笑,幽幽道:「還有一件事,我一直騙了你,如果此刻不說出來,只怕死都不會甘心的,無論你信不信。就當是我在講故事好了。」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我如何來到蜘蛛巢星的嗎?」
李耀愕然:「都是假的?」
白星河喃喃道:「前面一切都是真的,我們遭遇了星海風暴。流落到未知星域,結果被人所救,後來陷入困境,我父母商量要殺死救命恩人,換取自己活命……這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之後,我說謊了!」
「那時候。我已經七歲,隱隱約約,已經懂得不少東西。」
「我聽完父親說出『兩個只能活一個』,『我不殺他,他就殺我』這兩句話之後,雖然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但也從我父親的語氣和表情中,感知到一絲猙獰的殺意。」
「這是我從來沒從父親身上感知到過的。」
「我當時就嚇得大哭,不顧一切地跑出來抱住了父親的大腿,問他究竟要幹什麼,是不是要幹壞事。」
「我對父親說——爸爸,你是修真者,修真者不能幹壞事的!」
「或許是這句話,觸動了我的父親,他愣了半天,忽然和我母親抱頭痛哭,一邊哭一邊嚎叫『我他媽算什麼修真者』!」
「他們兩個哭了半天,逐漸冷靜下來,彼此商議,人家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對咱們這麼好,真干出了這種事情,別說修真者了,還算是人麼?」
「於是,他們決定,用星艦上殘留的所有資源,最後嘗試一次維修通訊法寶,實在不行,第二天再作打算。」
「結果……」
「當天晚上,就在他們連夜維修的時候,我們的救命恩人,搶先對我們發起了進攻!」
李耀忍不住失聲叫道:「什麼!」
白星河的聲音,如同鬼魅:「我們最信賴的救命恩人,對我們發動了突襲,船上所有人,包括我的爸爸媽媽,都被他們殺死,唯有我提前被父母塞在一個逃生艙里,發射出去,逃過一劫,最後落入星盜手裏!」
「呵呵,我爸爸是對的,『兩個只能活一個』,『我不殺他,他就殺我』,是我害死了他們,是我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如果,如果我沒有阻止他們的話,或許活下來的就是我們,而我也不會落入蜘蛛巢星,淪為滅絕人性,無惡不作的星盜!」
李耀沉聲道:「為什麼第一次要騙我,說這種謊有什麼好處?」
白星河幽幽道:「因為那時候,我還想博取你的信任,而真話說出來,是絕對沒有人會相信的!」
李耀奇怪:「為什麼?」
「因為——」
白星河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發狂,「你知道我們的『救命恩人』是誰嗎?」
「哈哈,哈哈哈哈,先是救了我們,又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搶先開了第一槍,殺光我們船上所有人,劫掠了所有物資的,就是羽蛇教的前任教主,太虛集團的總裁,飛星界的無冕之王,修真界的領袖,蕭!玄!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