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禹終於醒悟了過來,屈辱和憤怒讓他提起一隻腳狠狠地蹬了過去。
「×你媽,變態呀!」
他罵的聲音很高,蹬更是用盡了全力的,魏巧梅半跪的身體向後倒去,後腦勺磕在一側的牆壁上,整個身體癱軟在地板上。
趙小禹忽然想起胡明樂來,他就是因為後腦勺受到撞擊才癱瘓的,他不由有些害怕。
好在魏巧梅生命力頑強,躺在地板上片刻就爬了起來,倚着牆壁坐着。
她的上衣凌亂,褲子倒還整齊,惶恐又羞愧地看了趙小禹一眼,低聲說:「我,我只是想讓你留下來,我其實沒你想得那麼壞,我離婚後,再沒找過男人,一個也沒……」
趙小禹沒聽她說下去,跳下床,提起褲子跑出房間,跑出賓館,跑到風雨中,躲在一個角落裏嚎啕大哭。
雷聲很遠,似在天邊,雨在不緊不慢地下着,路燈籠罩着一層氤氳,街道上空無一人,連車也沒有,只有積水在奔騰,尋找着出口,整個城市仿佛一座荒蕪的鬼城。
趙小禹大哭了一陣,胸中的積鬱之氣消減了許多,他甩着濕漉漉的頭髮,試圖把剛才罪惡的記憶甩出去。
這個角落雖然淋不着雨,卻無法攔住外面的寒氣,衣服濕了,冰水浸入肌膚,趙小禹冷得瑟瑟發抖,雙手抱着肩,蜷縮在那裏,像個被世間遺忘的孤魂野鬼。
他摸摸褲兜,手機還在,掏出來,表面已濕,在內衣上擦乾,按了一下開鎖鍵,屏幕亮了起來,看樣子還能用。
此時此刻,他好想找個人傾訴,未必是傾訴剛才發生的噁心事,就是想說話,說他的苦,說他的痛,說他的懊悔和愧疚,他從來沒有這樣想說話,也從來沒有這樣思念一些人,爺爺,媽媽,還有村外紅柳林里爸爸的孤墳。
他給金海打了個傳呼,半天沒復機;又打了葉春梅的手機,系統提示關機。
太晚了,大家都睡了。
最後,他試着撥出了趙筱雨的號碼。
兩人上次吵完架後,通過多次電話,卻沒說過一句話,都是趙小禹找陳慧的。趙筱雨若在陳慧身旁,就直接把手機丟給她;若不在陳慧身旁,她就掐了電話,過一會兒,陳慧給趙小禹回過電話來。
一陣嘟聲過後,對方接起了,顯然是剛從睡夢中醒來,聲音有些濕潤含混。
「這麼晚了,打什麼電話啊?」
「叫下陳慧。」
聽筒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想必是趙筱雨掀開被子下了床,接着聽到她壓低聲音喊陳慧,似乎沒喊醒,聽筒里就再次傳來趙筱雨的聲音:「她睡覺可沉呢,我讓她明天給你回過去吧。」
陳慧不愧是趙小禹的雙胞胎妹妹,睡眠質量比他有過之無不及,以前她住在他家時,他就經常叫不醒她,不然趙筱雨也不可能在她的臉上粘貼火箭炮印章,她竟渾然未覺。
「不用了,我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和她說說話。」趙小禹正要掛電話,遲疑了一下又問,「你是趙筱雨吧?」
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對方就是趙筱雨,但他還是問了一句,畢竟在此之前,兩人打電話時,從來沒有相互過提起過姓名。
「嗯,怎麼了?」趙筱雨的語氣充滿了敵意。
「對,對不起,」趙小禹吞吞吐吐地說,「那天,我不該罵你媽。」
對方一陣沉默,正當趙小禹以為她不會再說話時,她才說:「好吧,我原諒你了,如果再有下次,我絕對會和你拼命的!」
聽到門響了一聲,趙筱雨好像出了宿舍,聲音大了起來,「那麼,我也說聲對不起,我爸確實沒給我交學費,是我讓他那麼說的。」
這回輪到趙小禹沉默了。
因為這些錢,驚動了學校,驚動了警察,一度弄到劍拔弩張的地步,她都不肯承認,沒想到一句隨口的道歉,卻讓她良心發現了。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趙小禹的語氣中帶着質問和教訓,但火藥味不是很濃,「你家不缺那麼點錢,但我媽卻要賣幾千碗釀皮才能掙到,你知道嗎?」
「因為她們說我壞話。」
「她們是誰?有陳慧嗎?」
「我不知道,那天是第一天上學,誰也不認識誰,我在宿舍門外聽到的。」
「肯定是別人說的,我妹妹可好呢,從來不會說人壞話的,別人對她一分好,她就對別人十分好。」
「這是你們家的廣告語吧,」趙筱雨笑了笑,「你妹妹也是這麼說你的,幾乎一字不差。」
「我們是雙胞胎嘛,當然一樣了。」趙小禹頓感輕鬆了許多,也不覺得趙筱雨可惡了。
「可是你和你妹妹差遠了,你妹妹人見人愛,你嘛,呵呵,」趙筱雨嘲諷道,「嘴臭不說,連個基本禮貌都不懂,用了我這麼長時間電話,不僅不付錢,連個『你好』都不問一句!」
「那你拿我那麼多錢又怎麼說?」趙小禹來氣了,反唇相譏,「是我不懂禮貌,還是你蠻橫無理?」
「你才蠻橫無理呢,你自己交錯了錢,關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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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錢眼開,愛錢不要命!」
「你無理取鬧,瘋狗亂咬人!」
「你品格敗壞,閻王娘懷孕,一肚子鬼胎!」
「你道德淪喪,老太太靠牆喝稀粥,卑(背)鄙(壁)無恥(齒)下流!」
「你不知羞恥!」
「你心理變態!」
兩人一遞一句又吵了起來,用詞越來越猛烈,敵對程度持續升級。
趙小禹讓趙筱雨還錢,趙筱雨又開始賴賬:「我什麼時候拿你的錢了?有誰看見我拿你的錢了?你別再騷擾我了,否則我報警抓你!借我那八百塊錢,也趕快給我還回來,否則我去法院告你!」
最後趙筱雨的手機沒電關機,兩人才被迫中斷通話。
趙筱雨兀自氣呼呼的,如果不是半夜三更,外面還下着雨,她真想跑到趙小禹的住處,和他當面理論一番。
她憤憤地合上手機,原地跺了幾下腳,怒沖沖地回到宿舍,罵不過趙小禹,那就欺負他妹妹!
舍友們睡得正沉,她重重的開關門聲,只是讓一個女生翻了個身,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囈語。
宿舍里黑黑的,瀰漫着一股特有的少女氣息。
陳慧睡在靠門的下鋪上,被子蹬到了地下,一腿蹬直,一腿彎曲,兩條胳膊放在枕頭上,做投降狀。
趙筱雨拍拍陳慧的臉,低聲喊道:「哎,醒醒!」
陳慧咂了咂嘴,抬起一條胳膊,打開趙筱雨的手,卻沒醒。
趙筱雨惡作劇地撓她的胸,陳慧竟高興得咯咯地笑了起來,可還是不醒。
趙筱雨捏住她的鼻子,陳慧憋了一會兒,張開了嘴呼吸,仍然不醒。
「一對狗兄妹,真是活寶!」
趙筱雨氣笑了,撿起地上的被子,給陳慧蓋在身上,然後回到自己的鋪上睡了。
喜歡好好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