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來得格外早,晏茴出門時還是陽光明媚的下午,轉眼間天空就已被夜幕籠罩。
車子緩緩停在莘城一中大門外面,晏茴稀里糊塗的跟着陸呈澤一起下了車,門口的保安似乎認識陸呈澤,輕車熟路地塞了包煙,緊閉的大門便緩緩向兩邊移開。
放假期間,學校里靜悄悄的,前幾日落下的積雪沒有及時清掃,厚厚的鋪在石子路上,沿着陸呈澤留下的腳印,晏茴一步一趨跟在身後。
時間一晃,她離開莘城有了十多年,猶記得剛轉來那陣子,她整個人十分頹廢,被養父母拋棄,被親生母親嫌棄,飽受着人生最煎熬的時刻。
所幸後來,她遇到了陸呈澤。
那時候陸呈澤應該還不認識她,她沒被視作兄弟間報復的籌碼,一切都是簡單純粹的,沒有參雜任何雜質,一段年少悸動的開始。
晏茴好奇陸呈澤為什麼會帶她來這裏,但她沒問,害怕一開口,隱藏多年的小秘密就藏不住了。
周圍熟悉的一切令晏茴有過片刻的失神,等到回過神的時候,陸呈澤不知道從哪裏拿了把木結他,長腿三兩步邁上了升旗台。
晏茴靜靜站在台下,如多年前一般,目光一瞬不瞬注視着台上的男人。
時光錯亂,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午後,穿着一身洗得發舊的校服,置身在眾多人群里,耳邊迴蕩着的是悅耳男聲激昂的宣誓詞。
忽爾,鼻尖有一片冰涼沁入,晏茴抬手摸了摸鼻子,發覺是飄落的雪花。
又下雪了。
結他是陸呈澤臨時讓保安從學校音樂室借來的,許久沒用,上面落了一層薄薄的灰,他嫻熟地調了下音,撥下了第一個音節。
他之前派人調查過晏茴,得知她是在高三那年轉來莘城一中的,核實了下前後的時間,那幾年他每年都會被學校邀請回來,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在百日誓師大會上發言,推斷出這裏是二人初遇的地方。
他不是個懂得浪漫的人,一直認為沒有什麼是金錢解決不了的,經過上次送晏茴生日禮物的事,發現自己錯的很離譜。
如今想和她重新開始,曾經所有的種種全部推翻,從他們初遇的地方開始。
一曲終了,雪花應景的在空中翩翩飛舞,為這場遲到的告白營造了浪漫的氛圍。
陸呈澤抱着結他跳下升旗台,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一步一步朝着晏茴走去。
「師妹你好,我是陸呈澤。」他向她伸出手。
晏茴沒有回應。
早在陸呈澤彈結他的時候,她隱隱猜出了他的用意。恍惚間,有眼淚一下子湧上來,她攥緊雙手,拼命壓下去,不想讓自己失控。
陸呈澤的性子她太了解,對感情永遠是三分鐘的熱度,得不到的時候會挖空心思的拋出魚餌,可魚餌一旦被咬住,他又會棄竿而走。
與其擔心他哪天會丟棄魚竿,避開誘人的魚餌才最保險。
「陸呈澤,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也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晏茴不再跟他繞彎子,「我們的相識本就是個錯誤,現在終於步入正軌,沒理由讓自己再重蹈覆轍一次,我也不會那麼做。」
雪花似乎密集了些許,陸呈澤的鬢髮染上了一層潔白,他稍微走近一步,目光誠懇的直視着她,「你想怎麼生活我不干預,厭我恨我也沒關係,以前是我不懂得珍惜,這次換我來對你好。我會很小心的,不會讓你再受到一點傷害,可不可以別推開我?」
「給我帶來傷害的人一直是誰,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晏茴低低的聲音染着一絲疲倦,「你為了報復徐陵故意接近我,得逞後把我棄在一邊不聞不問,我就是你圈養的金絲雀,偶爾想起時逗弄兩下。」
「你能想像一個女人內心強大到何種地步,才能忍受着自己喜歡的人在外面風花雪月還要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你總說我冷漠,無趣,不會討好你,可你又說你最討厭死纏爛打的女人,我一邊期盼着自己能捂熱你的心,一邊又擔心不小心越了邊界被你趕出家門。」
及至此時,陸呈澤第一次感受到了晏茴內心的痛楚,心中五味雜陳,為曾經混賬的自己懊悔不已,也為她無意間坦露的一句喜歡沾沾自喜。
晏茴是喜歡他的。
情緒跌宕起伏,心像被什麼勒住一下喘不過氣,千言萬語哽在喉,話到了嘴邊只剩下一句,「小茴,對不起,我不知道」
知道了又能如何,能讓他浪子回頭嗎?別逗了,她沒那個能耐。
「很多東西不是一句對不起可以抹滅的,我告訴你這些,說明我願意放下了,你無需愧疚。往後餘生,各自珍重,互不打擾是最好的彌補。」
夜色漸濃,雪花肆意飛舞,校門口方向早已沒了女人的身影,陸呈澤不記得自己站了多久,保安過來尋問他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他只說想要靜一靜。
腦海中的記憶就像翻書一樣,一頁一頁纂寫的全是他和晏茴生活的點滴,曾經的她對他真的很好,百依百順,不管他怎麼沖她發脾氣,轉過身來,她依然站在原地。
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他把她弄丟了,是他親手斬斷了她的滿腔愛意。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把他從過去的回憶里抽回,陸呈澤看一眼來電顯示,按下接通。
「陸總,海市那邊一切安排妥當。」
「好,她沒有起疑吧?」陸呈澤清了清嗓子。
「所有的程序都是仿照公司的規定辦理的,陸總儘管放心。」
「何總辦事我自然是信得過的。」陸呈澤輕笑,「至於方嶼舟,相信何總定能有法子讓他從哪裏來,還給我滾回哪裏去。」
何曾連連應是,「不知道陸總什麼時候方便,我們聊聊晏府的項目。」
「明天我讓祁聞聯繫你。」
正所謂無奸不商,饒是何曾這樣的也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違背公司原則,為一個名不經轉的小設計師鋪路。
掛斷電話,陸呈澤又撥通了另一串號碼。
「邱小凡查得怎麼樣了?怎麼可能沒有破綻?一個胸無點墨的女人,稅務上不可能做到嚴絲合縫,讓你們的人加大力度,儘快找出漏洞,我要讓她把牢底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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