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剪影,一眨眼間,就到了康熙五十六年。
這八年的時間裏,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就比如,太子又被廢了。
雲棲院。
「額娘,我回來了!」
人還未進屋,飛揚的聲音倒是先闖了進來。
緊接着,一身紫色錦袍的少年小跑了進來,他的眉眼張揚中透露了幾分矜貴的肆意,早已不見幼時稍顯的冷淡,幾乎要比星辰耀眼。
盛歡見到他,雖知道他今天會回來,還是難掩驚喜,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高了也更帥氣了,在皇宮裏肯定吃得極好。」
自三胞胎六歲開蒙不久,因為康熙的看中,都被接到了宮裏讀書,每月休沐才能回府,這對府里來說可謂是天大的殊榮,盛歡倒也沒有說什麼,畢竟這也是三胞胎自己的計劃,她只能在背後默默地支持他們,要錢給錢,要人給人。
「額娘……」
虛歲十四的弘宴被盛歡這直白的話給誇得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向來臉皮厚,俊臉只紅了一瞬,就孺慕的看向自己母親,誇張的讚揚:
「額娘才是呢,兒子這些日子不見額娘,額娘更美了,氣質也越發的好了。」
「我兒子就是會說話。」盛歡臉上洋溢着笑容,看向他身後:「你大哥大妹呢?怎麼不見她們。」
聽到這話,弘宴沉默了一瞬,有些猶豫的看着盛歡。
「怎麼了?」盛歡早就通過蒲花知道真相,但這是很隱蔽的事,她也就裝作不知。
「額娘,你過來坐。」弘宴拉着盛歡坐到了桌邊,倒了杯茶遞給她,斟酌了一下語句,道:「他們一會兒就到,只是……」
「只是會出趟遠門。」
就在弘宴猶豫時,門外,傳來了一個溫和中又有些肅然的聲音。
盛歡聽到聲音,條件反射的看過去,印入眼帘的正是胤禩,他如今已經不是八貝勒了,而是廉親王,八年時間過去,男人面容越發成熟,氣質也在歲月沉澱下更顯溫潤,對盛歡的情愫隨着時間過去,沉澱了更多的溫柔。
盛歡驚喜起身:「爺,您回來了。」
胤禩點頭,笑了一下,快步朝盛歡走了過來:「嗯。」
盛歡向他表達自己的疑惑:「爺,剛才您的意思是?」
胤禩握住盛歡的手,眉眼間划過了抹輕愁,看向門外,高聲道:「還不進來在外面杵着做什麼,不知道你們額娘想你們嗎?」
他話音一落,就見門外走進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
兩人面容姣好,雖才年少,眉眼間卻帶着天潢貴胄渾然天成的氣勢,只不過此時,卻似乎有些膽怯的看了過來,不是弘旭和姝華又是誰。
「你們這是怎麼了?」盛歡有些遲疑,卻很快朝他們伸手,胤禩在旁扶着她,低頭看向盛歡,果然見她已經是熱淚盈眶了:
「回來了就快過來,額娘都有些時日沒見你們了。」
「額娘!」
姝華和弘旭見此,哪裏還忍得住,直接撲了過來,早已忘了讓弘宴先打個預防針的事。
「一起回來的怎麼就不一起過來,額娘還以為你們倆不回來了。」
盛歡摟着兩個孩子,聲音有些哽咽。
「額娘,以後不會了。」姝華想到什麼,更緊的抱住盛歡,眼眶紅了。
「好了,快過來坐,額娘剛生產沒多久,身子可受不了。」
此時,弘宴上前拉過眾人,這八年裏,盛歡生下了兩胎,三胞胎如今才四歲,龍鳳胎是前兩個月剛生下來的。
一家五口坐下,至於三胎中的三個孩子嘛,出去練習騎射還沒回來呢。
盛歡摸了摸姝華的腦袋,看着她和弘旭:「你們是要出遠門,所以不好意思來見我?」
姝華弘旭並沒有反駁,他們還以為會被訓斥,沒想到卻聽到盛歡溫柔的詢問:
「去就去了,你們也大了,過些年就要成親,你們自己有主見,額娘開心才是啊,你們怎麼反而還畏手畏腳的。」
「額娘。」
姝華和弘旭看向對方,又看了眼沉默的阿瑪和弘宴,對上額娘關心包容的眼睛,不打算再瞞了。
弘旭作為大哥,他按住姝華的手,做了坦白的第一人:
「額娘,前些年我和二弟大妹畫的圖紙造了船,您是知道的。」
盛歡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麼,並未說話,胤禩擔心的捏緊盛歡的手心,更是抱住了她的肩。
弘旭心裏一橫,咬牙直接道:「額娘,我和大妹打算出海。」
打天下都沒那麼猶豫的弘旭這回感覺到了害怕,害怕看到額娘掉眼淚,畢竟出海可不是小事,一不注意就會死在海上。
只不過弘旭他們估錯了,盛歡並沒有哭,也沒有崩潰,只是很冷靜的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出發?」
弘旭啞着嗓音:「七日後。」
「額娘不問你們去幹什麼,你們自來就有主意,為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小事,你們能說出這話,恐怕已經是得了萬歲爺的恩准。」盛歡緩緩說着,抬眸看向他們:「額娘只希望,能見到你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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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娘!」
姝華終於忍不住了,撲進了盛歡懷裏嚎啕大哭,他們所有人都沒想到,以為在額娘這裏是最難過的關卡,沒想到額娘卻那麼懂他們,不多問,就同意了此事,只要他們能回來而已。
在場眾人都紅了眼眶。
「額娘知道你們都是做大事的,生來就有些不凡。」盛歡挨個替他們擦掉眼淚:「額娘又怎麼能阻止你們。」
「額娘,我們不孝,不能留下陪着您了……」
姝華眼淚流得更歡了,在這個世道,女子何其艱難,可額娘卻不會扼殺她的天性,反而縱容她像男兒一樣讀書習字,上馬舞槍,她前世胸有丘壑,這輩子也不甘願雌伏人下,自然得爭,她也不願平凡。
「別哭了,你們的孝心額娘都懂,也都知道你們是好樣的,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好好走下去。」
她摸着弘旭和姝華的腦袋:「對得起自己就好。」
孩子們哭過一場,把心裏的憂慮哭了出來後,就好多了,等幾個小的孩子回來後,一家人好好的吃了一個團圓飯。
晚上回到屋裏,繃不住的盛歡終於撲進了胤禩懷裏痛哭了起來。
胤禩擁着她,輕拍她的後背,也不笑話她,這一刻眼眶卻也忍不住紅了:「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幼卿,你還有我呢。」
「爺,我捨不得他們…」
胤禩沉默了,他也捨不得,那可是他的第一胎孩子啊,從小在他後背長大,如今兩個都出海,他怎麼捨得,只是妻子都這麼傷心了,他怎麼能哭出來讓她更難過。
「孩子們吉人自有天相,皇阿瑪給了一千人的侍衛,兩個孩子自幼習武,會沒事的。」
至於姝華一個郡主怎麼也能被康熙允許前往,這只能說是她的本事了。
這麼些年下來,胤禩也發現了,女兒絕不是池中物,她有更廣闊的舞台,並且還為自己爭取到了,他們作為父母,就不應該拖後腿。
屋外,本來想來找盛歡胤禩說些事的三胞胎沉默的對視一眼,眼眶皆紅了,最終沒有打擾默默離開。
他們,會做出一番成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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