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奇悄悄折返到臨時公館,隱於街角黑暗之中,只見公館裏燈火透亮,知是爹還未休息,仍在處理公務,只是不知他是不是還在連夜審那行刺的黑衣女子。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方雲奇早等得心中焦躁不已,終於看見兩個人押着那黑衣女子從公館裏走了出來,上了門口停着的一輛汽車,向城西疾駛而去。
方雲奇眼力奇好,藉助從公館門口透出的燈光,早看出那兩人中的一人是馬漢三。
自打在狀元樓見到那黑衣女子後,馬漢三一雙賊淫的眼睛只要一有機會,就在人家姑娘身上亂轉,要是這女子落入他之手,那就無異於落入魔窟,萬難全身而退。
若是讓這麼個嬌滴滴的姑娘任由馬漢三蹂躪,方雲奇心中將永難安生。
「既然是我捉住了你,那我也須解救得你出來,方不負佛菩薩一般的慈悲心腸!」方雲奇心中暗道。
忙猛提一口氣,展開神功穿房過屋,一路尾隨汽車而來。
汽車在一座偏僻的小院門口停了下來,馬漢三和另一人下車來,從車裏拉出黑衣女子,推搡着往院內走去。
方雲奇似乎看見馬漢三在黑暗中得意獰笑的臉。
他撕下一截衣袂,蒙住自己的臉,只露出雙眼,一個縱身從房上輕輕落下,黑塔一般擋在馬漢三前面。
馬漢三沒想到會有人突然跳出來,一愣之下忙不迭從腰間拔出了手槍。
方雲奇飛起一腳將馬漢三踢倒在地,他旁邊那人還未反應過來,雲奇早已晃身上前,一拳將他擊飛,然後一把拉起被反綁雙手的女子,用力一跺腳。
那女子會意,在雲奇第二次跺腳時,也傾力發足一縱,二人便一起上了牆頭。
此時,馬漢三手中的槍射出了火舌,打得牆頭火星四濺,但幾乎只在眨眼之間,二人已縱上對面屋頂,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只剩下氣急敗壞的馬漢三在後面跌足喊天,自是不表。
且說方雲奇拉着那女子不敢稍作停留,奔至城門口,出示了證件,連夜出得城來,一路只管揀僻靜小路往保定方向狂奔。
漸漸東方露出魚肚白來,方雲奇感到手中拽着的女子的小手越來越沉重,幾乎快從自己的手掌中脫離出去了。
他回頭一看,借着微白的晨曦,女子一張嬌小的臉毫無血色,慘如白紙。
方雲奇大驚,急忙剎住奔跑的腳步,停了下來。女子竟歪歪地倒在了他的懷裏。
方雲奇不知所措,慌忙問道:「你怎麼啦?」
女子的嘴唇緊閉着,一雙秀目無神地望着他,額頭上不停地往外淌着虛汗,胸脯微微起伏着,似乎因極度的忍耐早已經精疲力竭了。
見她如此狀況,方雲奇驚問道:「難道你出北平時就已受了傷?」
女子費力地沖他點了點頭,聲音微弱地道:「他們為防止我逃走,昨晚抓我那人用鐵釘刺穿了我的肩胛骨。」
方雲奇知道她說那人是馬漢三無疑,不禁氣得牙根發癢,怒罵道:「這簡直是畜生才能幹得出來的事!」
他扶女子在路旁坐下來,仔細一看,女子的右肩早被鮮血浸透,傷口還在往外殷殷滲血。
方雲奇想了一會兒,道:「你流了一夜的血,倘若再這樣跑下去,定然十分危險。
「而我要去辦的事很急,不能耽擱,要不我先在附近給你找一農家暫住,等我辦完了事再回頭來找你,你意下如何?」
女子臉上略帶着羞澀道:「大哥,你冒險救我出虎口,小女子已是十分感激,本應與大哥一道走,但我現在這樣只能拖累你。
「你不要再管我,去辦你的事吧。倘我這次不死,日後再報大哥你的大恩。」
方雲奇急道:「那怎麼行,救人見徹,大丈夫豈能做那虎頭蛇尾之事。」
女子見說他不動,便道:「大哥,你別急,你也走了一夜了,且在這路邊歇息一下再說吧。」
也許是因為在累極之後突然松馳下來,女子說完竟然頭一歪,暈了過去。
方雲奇忙俯身掐她人中,好半天,女子終於幽幽醒來。
看着她蒼白的面龐,方雲奇不忍再催她走,便道:「你先在這裏閉目休息一下,我去這附近尋看可有農家。」
方雲奇直起身,見天已大亮,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四周的樹木和野草頓時鮮綠起來。
這時,從官道上急匆匆趕來一位老者,身穿灰布長衫,白須飄飄,行走如飛,讓人感覺到他是倏忽之間便來到了二人跟前。
方雲奇見他身形步伐,便知是武功卓異的高人,忙肅立路邊,讓他過去。
老者在飄過二人跟前時,一眼瞥見正閉目躺在路邊的女子,忽神色大變,雙目如電,逼視着方雲奇,怒聲道:「淫賊,老夫宰了你!」
喝罷,運氣走勢,陡掄雙掌風車般向着方雲奇劈來。
方雲奇大驚,不及分辯,只得慌忙躲避。
方雲奇雖感莫名其妙,卻並未冒然攻擊老者,只是一味化解他的招式。
可老者並不領情,步步緊逼,招勢凌厲,掌風所到之處竟將野草齊齊壓彎。
方雲奇不禁心中暗暗吃驚:想不到這老者的武功竟高至如此境界!
當下不敢有絲毫大意,亦展開黃眉師太真傳絕學鶴飛拳與老者認真過招。
老者心中也是又驚又奇,原以為對方一個毛頭小青年不會有多大本事,自己這一掌劈下去他不死也得重傷,誰知他竟一招一式應對自如。
憑自己三十餘年武功修為竟似乎一時之間勝他不了,真正後生可畏!老者不禁心中慨嘆。
正閉目養神的女子被打鬥聲驚醒,睜眼一看,忙竭力沖老者喊道:「爹,快快停手,莫傷了好人。」
二人聽見喊聲,均借勢往後一躍,避開對方掌力,相距丈余停了下來。
女子忙掙扎着站起,對老者道:「爹,這是女兒的救命恩人啊!」
「哦——」老者頗感意外,沖方雲奇抱拳道:「敢問少俠貴姓,如何救得小女?」
方雲奇未及說話,女子就強撐着將自己如何行刺,如何被擒,如何被救等事簡要向她爹作了敘述。
當老者知得是方雲奇擒下自己的女兒時,眉頭緊皺了起來。
方雲奇見此暗忖道:「這老者定是怪我擒下他女兒,害她受傷,但當時我也是職責所系啊,再說不又給他救出來了麼!」
正胡亂想着,女子走上前來,忍痛蹙眉對他盈盈一拜,道:「小女子名叫趙珍怡,這是家父趙宣國。因這一路奔得太急,還未請教大哥高姓大名呢?」
方雲奇忙還禮道:「在下方雲奇。」
趙宣國眼珠一轉,對方雲奇道:「多謝少俠對小女仗義相救,否則陷入虎狼之窩,性命危矣。
「此地處於官道,天已放亮,不是說話之地,老夫所居山村距此只有二十來里地,請少俠前往歇息三五日,也好讓老夫略盡地主之誼如何?」
方雲奇急擺手道:「多謝前輩好意,只是在下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擱,珍怡姑娘身負重傷,前輩還是速速將她接回家中去療傷吧。在下告辭了。」
趙宣國卻上前一把抓住方雲奇的手,道:「小兄弟年紀輕輕,武功卻如此了得,當真是江湖廣大,藏龍臥虎,真令老夫大開眼界。
「不瞞小兄弟說,我很想詳細了解一下你的師承門弟,還想再跟你好好切磋切磋。
「再者說,你是老夫女兒的救命恩人,既來到敝處,豈有過家門而不入之理,倘傳將出去,豈不令江湖朋友笑老夫不懂知恩圖報!
「你既有要事須辦,老夫也不強迫你住三五日了,只須住一日便可。」
方雲奇堅推不就,但雙方又都不好發功用強,便一時僵持在那裏了。
趙珍怡道:「方大哥,你就別再推辭了,時間久了,小妹身上的傷可受不住了。不說住一日了,你便跟我們回家去吃一頓飯再趕路吧。」
「珍怡說得對。」趙宣國執着方雲奇的手更收得緊了些,道,「就跟我們回家吃一頓飯。」
言罷不由分說,拉起方雲奇就向前面走去,雲奇無柰,只得勉強依從。
行不多遠,三人就離開官道,上了一條進山的小路。
趙宣國和方雲奇都是武功高強之人,一路行走如飛,自不待言。
趙珍怡因為受傷很重,行走顯得有些艱難,行不多遠便落了下來,站在路邊扶着一棵小樹喘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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