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恩師沉吟不語,戴笠問道:「有什麼不妥嗎?」
李茂全道:「此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盜掘皇陵,必魯莽愚頑,糾糾武人,做事不計後果,我們要多加防備才行。」
戴笠道:「這好辦,我讓馬漢三先帶人去狀元樓查看一番,若無異常情況,我們再去。」
李茂全晗首道:「如此最好。捕狼之人若為狼傷,徒惹天下人笑話耳!」
戴笠遂叫來馬漢三,命讓他帶人立即去狀元樓查看孫殿英與黃仁奎的動靜,查明情況火速回來稟報。
馬漢三帶人來到狀元樓,進行徹底搜查,連一個老鼠洞都不放過,搜完沒發現什麼情況,便立即派人稟報戴笠。
為確保萬無一失,馬漢三又在狀元樓周圍布上暗探明哨,盤查行人,凡可疑者一律逐出狀元街。
晚上七點半,兩輛卡車呼嘯着駛來,停在狀元樓下。
從車上跳下來三個排的士兵,荷槍實彈,將狀元樓團團圍住。
黃仁奎從後面的小汽車裏下來,看見馬漢三,便走上前拱拱手,道:「馬主任,真不虧是戴老闆手下十大干將之首啊,動作這麼快。」
又指着外面的士兵道:「這是孫軍長特意吩咐的,要象保衛委員長一樣保衛戴組長。請你轉告戴組長,我黃某以性命擔保他的安全。」
馬漢三也拱拱手:「黃參謀長有勞了,不過請你的弟兄負責外圍警戒,這樓上樓下就由兄弟我承擔了。」
「好!你守內,我守外,咱們──誰也跑不了誰。」黃仁奎道。
二人正說着,兩部小汽車緩緩駛進院子,剛停穩,黃、馬二人就跑步上前,各替自己的主子打開車門。
戴笠與孫殿英幾乎同時從車裏下來。
戴笠穿着中山裝,頭戴禮帽,胸前別着總理的像章,一副嚴謹斯文的樣子。
他旁邊站着白須飄灑,身穿黑色長衫,拄着拐杖的李茂全。後面站着身着戎裝,目光炯炯,腰別雙槍的方雲奇。
孫殿英光頭,身穿長袍馬褂,懷表的金鍊子亮閃閃地在胸前衣襟上晃蕩,也是別有風情。
二人緩步走到一起,相互拱手為禮。
孫殿英皮笑肉不笑地道:「戴組長別來無恙?自去年秋天保定一別,殿英十分想念,一直想到南京拜訪,只因軍務繁忙,無暇南下,實為憾事呀。」
戴笠亦笑道:「孫將軍開天劈地頭一遭,在地底下搞軍事演習,軍務繁忙,哪有暇顧及戴某呢。」
孫殿英頗顯尷尬,只得哈哈一笑:「戴老闆,真會說笑話。」
戴笠指着李茂全說:「這是戴某的恩師李茂全先生,前清湖北舉人,國學大師。這次聽說孫將軍請出地宮寶物,特意從南京趕來,欲一睹真貌,不知孫將軍肯賞臉否?」
「這個──這個──啊」孫殿英囁嚅半晌,突然雙眼一轉,指着戴笠身後的方雲奇說道:
「這位兄弟英明神武,氣宇不凡,站在戴老闆身後就如古戲文里董卓身後的呂布,一定是戴老闆心腹愛將。
「小弟有愛將之癖,不知戴老闆可否割愛呀?」
戴笠提出李茂全要看寶,本是將孫殿英一軍,誰知被孫殿英反將一着,竟要他割愛方雲奇,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弄得十分被動。
此時,只聽方雲奇朗聲說道:「孫將軍統率千軍萬馬,手下健兒無數,豈差一區區衛士。
「再說一將不事二主,戴組長於我有知遇之恩,我方雲奇豈是朝秦暮楚之人。」
「好!」孫殿英喝贊道,「我孫殿英帶兵二十幾年,閱人無數,還從未見過象老弟你這麼忠心耿耿,而又英勇無比的兵。戴組長真慧眼識英才啊!」
戴笠對方雲奇露出讚許的目光。
黃仁奎請各位上樓說話。
孫殿英便對戴笠和李茂全道:「戴組長、老先生,請!」
戴笠與孫殿英肩並肩走上樓來,戴笠上座,孫殿英與李茂全分坐兩邊。
方雲奇寸步不離地站在戴笠身後,如一座鐵塔一般,讓戴笠非常得意。
馬漢三、黃仁奎則不停地在樓上樓下巡邏。
賓主坐定,行酒三巡,孫殿英雙眉一聳,一臉苦相:「戴組長有所不知,殿英的日子不好過呀。
「我二十軍雖屬中央政府管轄,但糧餉自籌,中央不給分文,你叫我到那裏去籌集兵餉呢。
「不怕戴老闆笑話,殿英老家幾畝田產早已賣盡,再也拿不出分文了。
「無糧無餉,怎能帶兵,進兵皇陵實在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呀!
「再說現今東北全境落入日本人之手,北平、天津危在旦夕,如果東西被日本人來挖走了,就象當年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圓一樣,豈不更為可惜。
「不管怎麼說,現如今這東西是用於中國軍隊,也正是用得正途,你說是不是。
「還望戴組長在蔣委員長面前多多美言幾句,替殿英開脫,殿英自不敢有忘大恩大德,並有些許薄禮進獻戴組長,望笑納。」
孫殿英說完一招手,早已站在門口的黃仁奎快步走到戴笠面前,呈上一張禮單,上面寫滿了金玉古玩的名稱。
戴笠對古董有一定的喜愛,平素也愛收藏一二,便迅速在心中粗略估算了上面這些東西的價值。
這張禮單上的東西雖不敢說價值連城,但全部價值用於購買兩三架新式飛機還是綽綽有餘的。
戴笠不禁暗暗心驚:天!孫殿英用於送禮的珍寶都如此闊綽,不知還有多少東西在手中,若全用於換購軍火,可以裝備一個集團軍了。
若真如此,那校長可就食不甘味,夜不甘寐了。
想到此,戴笠不露聲色,將手中禮單輕輕飄落桌面,緩緩道:「孫將軍果然豪爽,對戴某也看得十分要緊,我這裏先謝過了。
「只是此次孫將軍大張旗鼓光臨皇陵,不僅舉國震動,就是國際輿論也為之譁然啦。
「蔣委員長龍顏大怒,早就出言要拿人法辦,想來孫將軍也有耳聞吧。
「按照民國法典,這些東西都屬國家所有,只有中央政府才有權組織發掘與處置。
「趁紛紛亂世,國難臨頭,便哄搶國寶,孫將軍,其罪可大啊!要想平民憤、息聖怒,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吧。」
聞聽此言,孫殿英心中暗罵道:「我操你戴笠十八代祖宗,有人罵我孫殿英是個黑心的盜墓賊,我看你戴笠和蔣介石才是又大又黑的盜墓賊,因為你們的貪心比誰都大!」
看着戴笠輕敲着桌面禮單的手指,孫殿英真恨不得掏出軍刀給他削掉,但臉上卻只得堆滿滿笑容道:「戴組長放心,殿英給委員長與夫人也都備下了一份薄禮,托你帶回南京代為進獻,孫某感激不盡。」
正談着,站在戴笠身後的方雲奇突然大喝一聲:「當心!」
話音未落,就從戴笠身後飛起一腳將飯桌踢翻,拔雙槍在手,將身一晃擋在戴笠前面。
幾乎與此同時,從門外房檐上打來一排槍,將翻在地上的飯桌乒乒乓乓打得粉碎。
孫殿英與戴笠大驚,忙伏在地上,也紛紛拔槍在手。
見李茂全還呆坐在椅子上,戴笠趕緊屈身過去,將他拉到身邊伏下。
此時,方雲奇與孫殿英的手槍早已迸出火舌,直射門外房檐。
只聽得「啊」的一聲,從房檐上掉下一個蒙面黑衣人,輕輕落在樓下地面上。
樓里的衛士立即舉槍圍了上去。
馬漢三與黃仁奎聽見槍聲也急帶人趕了進來。
黑衣人落地,正好掉在密密匝匝的包圍圈中,周圍全是黑洞洞的槍口,別說是人,就是一隻蒼蠅也休想飛出去。
方雲奇一縱身從樓上跳下,手持雙槍穩穩落在黑衣人旁邊,英姿颯然。
戴笠站在樓上喊道:「雲奇,要活的。」
戴笠又匆匆從樓上趕下來,孫殿英緊隨其後。
方雲奇卻將手一橫擋住他們,道:「別靠近,當心有詐!」
已經鬆弛下來的士兵聽見方雲奇的話又趕緊緊張地舉起了槍。
方雲奇收起槍,慢慢向躺在地上的黑衣人靠近,一步,兩步,三步。
果不出所料,黑衣人忽然一個鯉魚打艇躍起來,在躍身而起的同時,暗裏卻用腳對着方雲奇的下身狠狠踢來。
方雲奇輕輕一笑,用手將踢來的腳尖往外一格,就勢一個轉身,並乘勢抬肘擊向對方的心窩。
黑衣人「咦」的一聲,身子忙向後倒去,就在背部剛一着地之時,又驀地雙腿一纏,猶如兩把大鐵剪直搗方雲奇下盤。
方雲奇叫聲「好」,將氣一提,沖天而起,離開地面一丈多高,突然在空中展開雙臂,猶如掠飛似電的白鶴,旋轉着撲向地上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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