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咳咳咳..輸了就是輸了,我洪某人技不如人,能力淺薄,未有識人之能,以至..咳咳..以至數十萬將士被我洪某人連累,命喪黃泉..咳咳咳...九泉之下,我又有何顏面與那數十萬的將士們說這,天時地利人和之數。」靠在病榻之上的洪南國,幾乎每一個字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說着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這天數未定,你誠然的,不該以身犯險的,來趟這趟渾水。」許少傑抬手揉了揉有些發緊的太陽穴。
「我洪南國自知不該怨這生不逢時,也不該怨這鬼迷的世道,但是,我還是想要搏上一搏。」洪南國苦笑着說道,這笑也不知道是在笑這天殺的世道,還是笑此刻落魄將死的自己。
「世人皆稱我洪南國為逆賊,說我亂了皇朝命數,嗔我致這天下大亂數載光景,可是許大人,你自幼生於富貴之家,你是皇親國戚,你是皇朝貴胄,你可曾見過,餓殍遍野,你可曾見過百姓易子而食,這雲州本該是千里沃野,衣食富足之地,可是這皇朝..咳咳咳..貪官污吏官官相護,苛捐雜稅民不聊生,這皇朝可曾在乎百姓死活.咳咳咳。」
說到激動之處,洪南國的聲調也提高了許多,黯淡的目光中漸漸的顯現出憤怒,不過接緊接着便因為激動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莫要如此激動,我命醫官強行以針石藥劑護住你的心脈,你若是如此激動怕是心脈盡損神仙難救。」許少傑聽着洪南國說的這些,也是搖了搖頭。
「你說我皇親國戚富貴之家,可你所言之事,與我何干?」許少傑不客氣的說道。
「你!...我本以為你如傳聞之中那般,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沒想到你竟能說出這般虎狼之詞!咳咳咳....咳..我真是看錯了你。」洪南國聽見許少傑的回答之後,一臉震驚,這面前的許少傑跟自己在傳聞之中,把金城腹地治理的井井有條的許少傑完全不是一個人。
「哼.你怎麼看我,我為何要在乎。」許少傑也是笑了笑。「你所言的皇朝,是我出仕之前的皇朝,你指望我一黃口小兒有什麼能力改變時局?」
「這.....」洪南國沒想到許少傑竟然能說出這種話。
「人沒有能力而想改變時局,只會坑害自己,你空有一身才華和抱負,又如何,現如今不還是僅剩幾個時辰的命數了?」許少傑繼續說道。「這天下大勢,非是靠寥寥數人便可改變的,你說貪官污吏官官相護,那你便要殺盡天下官吏嗎?你說皇朝不管百姓死活,你便要舉兵謀反,推翻朝廷統治嗎?那你殺光官員之後呢,那你推翻朝廷之後呢。」
「自是...自是有能者居之...」洪南國說着自己也沒了底氣,聲音越發的變小。
「有能者居之,哈哈哈哈。」這一句話也是給許少傑逗笑了。「這朝中百官!這居於廟堂之高的堂堂諸君!何人又不是你所言之有能者,何人又不是胸懷大才,哪個又是尋常人物了!那結果呢!」
「結果...結果..」洪南國聽着許少傑的話,竟是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結果便如現在這般模樣,莫說你起兵造反不成,就算是推翻了這朝堂,坐上了那個位置,你就能改變這天下嗎?你能改變這芸芸眾生嗎?」
許少傑說着抬頭死死的盯着如今已經說不出話來的洪南國。
「千百年來,朝代更迭,皆有大義之名,口口聲聲為百姓為蒼生,結果呢?搖旗吶喊山呼萬歲!口號喊的震耳欲聾!百姓不過是你們這群偽君子爭權奪利的犧牲品,你們根本不在乎百姓死活,只要有利可圖,百姓死活根本無關緊要。」
「你...咳咳咳..咳咳咳...」洪南國雙眼幾乎已經泛紅,劇烈的咳嗽幾乎讓他說不出話來。
「或許你是大義,許某也敬你為人,若非你統領烏莽叛軍,那雲州幽州二地,怕是十室九空十不存一,這一點許某佩服,也敬你是個英雄。」許少傑語氣緩和的說道。
「..英雄不敢當,洪某人自此謝過許大人,今日一席話,令洪某長久以來的心結總算是解開了,雖說有些晚了,但黃泉路上,洪某人也算是可以走的坦蕩了。」洪南國心裏自然也是知道許少傑說的意思,長久以來心中鬱結的根源,也在此時終於是解開了。
「現如今我洪某人自知,已是時日無多的將死之人,此間這諸般罪孽,皆由我洪南國一人攬下,不論對錯成敗,還望請許大人念在他們原本都是皇朝子民,被逼無奈才舉兵起義,萬請放過尚且倖存的將士,莫要再造無辜殺孽,洪某人在此拜謝了。」洪南國原本渾濁的眼神中現在透出了希冀的神彩,似乎看不出來是個行將就木的將死之人,不過許少傑知道,這不過就是迴光返照罷了。
「身後之事,皆由許某親自過問,不必擔心。」許少傑說着頓了頓。「不過,這奉天城,現如今由王朝陽王道長,親率幾萬兵馬駐守,雖以我軍兵力強攻半日必可攻下,但兩軍將士,必將傷亡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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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人莫要再說,洪某心中自是有數。」說着,洪南國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看樣子便是剛剛寫好的。「洪某知曉許大人為何留洪某一命,然洪某雖不是惜命之人,但幾萬將士的性命不可因洪某而死,故此洪某以殘軀寫書信一封,煩請許大人差人轉交王朝陽道長,王道長接信後自會開城投降,煩請許大人善待王朝陽道長以及守城將士還有城中百姓。」
「如此,便可少造無辜殺孽,許某在此替那數萬將士,謝過洪大統領了。」許少傑雙手接過洪南國遞過來的書信,雙手抱拳深施一禮,而洪南國在許少傑接過書信之後,仿佛一瞬間便被抽乾了最後一絲力氣,手臂無力的下垂,雙眼再度變得無神,呼吸也逐漸減弱了下來。
「這雲州百姓....這天下百姓....就交予許大人之手了。」洪南國仿佛終於放下了壓在身上的擔子,開心的笑了起來。「許大人,你說,若是非這亂世,你我二人,是否真的可以成為忘年之交啊。」
「許某認為,自是可以。」許少傑點了點頭,洪南國聽聞也滿意的笑了笑,眼神也渙散了起來。
「洪某這一生....苦讀聖賢書,一心為民,到底錯了麼.......」洪南國說着,原本就微弱的呼吸變得漸漸更加細微,仿佛還在喃喃自語的說着什麼,但是哪怕許少傑離洪南國的病榻只有一個身位的距離,卻是也已經聽不清楚洪南國在說些什麼了,只能看着洪南國緩緩的閉上的眼睛,呼吸也漸漸的減弱,直至最後,消失。
曾經叱咤雲州,威名傳遍皇朝大江南北的烏莽叛軍大統領洪南國,那個曾經寒窗苦讀一心為國為民報效朝廷的鄉下秀才,那個直到最後一刻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苦命人,那個直到生命的盡頭,跟自己的敵人成為了朋友的洪南國,終是死在了這個寒冷的深夜。
而洪南國臨死之際問的那個問題,許少傑也沒有回答,其實原本,就沒有對錯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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