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依鎮上的一個角落。
一個黑髮少年被人群圍住,包裹着黑色破布的身體被推搡到了牆根處。
他靠着冰冷的牆壁,垂着頭不發一言,好像對於這樣的欺凌已經見怪不怪。
已經熟悉到了麻木。
領頭的人覺得他的反應實在無趣,照着他的腹部來了兩拳。
看着對方因為疼痛而蜷縮起身體,又嘻嘻哈哈的捏住了他削瘦的下巴,強迫少年揚起蒼白的臉。
「怪物就該在陰暗的角落裏爬,你怎麼敢出現在我的面前?」
少年是前不久才來到這個鎮子的。
因為那頭純正的黑色頭髮,被大家視為不祥之人。
在這個世界裏,光明神擁有的淺金色被視為最至高無上的顏色,被所有人追崇。
而與之相對的,人們認為只有來自地獄的惡魔才會擁有如墨般漆黑的發色。
鎮上的人都對少年避而不及。
甚至有人在背後偷偷稱他為地獄的惡鬼。
起初還好,因為大家對惡魔的恐懼,沒有人敢接近他。
少年整日將自己包裹在黑布中,露在外面的,只有那尖尖的下巴。
古怪又孤僻。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流浪到這個鎮上的,沒有家可以回,也沒有飯可以吃。
不過大家都沒有為他提供善心的想法。
阿克依鎮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只有獵魔人居住了。
他們這裏的人最缺少的,就是對陌生人的同理心。
因為惡魔總是會變成人類的樣子欺騙他們,再將被騙走的人虐殺。
鎮上的人並不能確定少年的物種,只能確保他現在並沒有傷人。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
有人在垃圾堆旁,發現了倒在地上的他。
大概是餓暈了。
終於還是有人於心不忍,給他留了一塊麵包。
少年慢吞吞的拿起地上的麵包,緩緩的進食。
原本想要將麵包偷走的小孩,與他那雙幽幽眼睛對視了。
暗紫色的瞳眸,並不常見。
可是卻把小孩嚇了一跳。
在大人們口中,撒旦就是有着這樣一雙眼睛。
可他不知道,撒旦這個稱呼本就是可以用來給惡魔使用的。
惡魔除了最為常見的紅色眼睛,還有其他喜歡的顏色。
小孩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隔天,鎮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少年真的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不懂事的小孩子根本不敢靠近他。
可是惡魔怎麼會把自己餓昏在路邊呢?
一些不信邪的人開始接近少年。
他們發現他並不會傷人,甚至還是個啞巴,不會講話。
挨打也只會蜷縮起來,不敢還手。
欺凌他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他們將平日裏受到的氣,全部撒到了這個單薄的身體上。
反正也沒人在意他。
一個不祥的怪物而已。
他要怪,也只能怪他的母親把他生成了這副模樣吧。
今夜,也是如此。
少年只是獨自一人縮在角落裏,任由飢餓感一直灼燒着他。
自從他來到人界,就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剛誕生於世上的魅魔,在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是孤孤單單一個一個魔。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出現的,也不知道該如何活着。
甚至不知道魅魔需要進食。
更別說自己知道吃什麼食物可以讓他不那麼難受。
他就這麼遊蕩着,來到了這個小鎮。
剛開始他還可以把自己隱藏起來,偷偷觀察這些長的和自己相似,卻又不太一樣的生物。
人類和自己的最明顯的不同,就是身上被一層不知道的東西包裹住了。
所以他也學着他們,找到了一塊可以把全身都蓋住的布。
那塊黑布還是一個老太太扔掉不要的。
少年還看到,人類每天都在特定的時間裏,坐在桌子旁邊,把一些東西往嘴角塞,有的甚至還會露出開心的表情。
他聽到,這個叫「吃飯」,是在飢餓時,補充能量用的。
所以,他也學會了「吃飯」。
不過隨着他來到這個鎮子的時間越長,他越來越沒有辦法維持自己的隱身狀態。
而且他腹部的灼燒感越來越強烈,如果按照人類的說法,那自己應該是餓了。
可是他學着人類的樣子,去吃他們吃過的東西,效果卻微乎其微。
人類的食物,沒法讓他恢復能量。
直到他沒有辦法再控制魔力,只能在人類面前現身。
怕人類覺得自己是異類,他會儘量避開人群。
在角落裏藏好自己。
即便如此,還是有人找到他,攻擊他。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是他沒有力氣去管那些人,況且他們的攻擊也並不致命。
他也曾遇到過真正的「同類」。
同類告訴他,如果想要填飽肚子,那就去吃人吧。
然後抓了一個人到他的面前。
少年就看着他如何將活生生的人給撕開,一點點吃掉。
血濺了他一臉。
少年舔了一口嘴角的紅色液體。
很一般,味道甚至有點讓他噁心。
不過他確實有一瞬間不再飢餓了。
但因為這個食物實在難吃,讓他對進食有了非常差的印象。
所以如果不是快要餓死掉了,他是不會去主動覓食的。
……
領頭欺負少年的那個人見他走神,更加生氣了,起身又踢了少年好幾下。
少年又已經餓了很多天,此時看到對方猙獰的臉,就像看着一塊發霉了的肉。
難吃,但是,吃了就不會死了。
原本有些無神的紫色眼眸忽然閃過一絲暗芒。
「瞪什麼瞪?在這麼看着我,就把你的眼睛挖下來。」
其他人看到少年目露凶光,連忙叫領頭的看。
那人順勢又對着少年罵罵咧咧。
忽然,一道流光閃過。
擦着領頭人的臉側,在上面留下了長長的血痕。
沒等他尖叫出聲,又是幾道光,把所有人都割了一遍。
除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
大半夜的,不會真遇到什麼髒東西了吧。
一群人推推搡搡的,趕緊像是鳥獸四散開來,小巷裏又恢復了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鞋底輕踏在地上的聲音,在這條黑暗的小路上規律的響起。
「怎麼弄的這麼狼狽?」
很悅耳的女聲,帶着些許嘲弄的意味。
回應她的只有夜晚呼嘯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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