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風燈還未全部點亮,不遠處就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什麼動物在爬行,偶爾能聽見悲鳴聲。
柳歲的第一反應就是直接飛奔到景昭辰懷裏,閉緊雙眼。
「阿昭,有......鬼......是鬼吧?」
景昭辰失笑,示意暗衛將燈熄了。
是鬼,還是有人裝神弄鬼,看看便見分曉!
長天嗓音低沉,明顯有些不虞。
「同你們講過了,偏是不信!如今好了,將那髒東西引過來了吧!」
長白饒有興味地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嘴中的瓜子磕的咯嘣響。
「有時人比鬼可怕多了!瞧瞧你那慫樣,怎麼也不見你避世而居?」
懷風也不怕,他從來就不信這些鬼啊神啊的!
在懷義,光怪陸離的事見得多了,其背後定是藏着不可見人的陰謀。
說不定也有人盯上了清陵村這塊風水寶地,搞出這嚇唬人的一套,目的就是為了嚇跑他們,好霸佔這藥材鄉!
不得不說,懷風真相了!
輕紗的帳幔由遠及近。
影影綽綽可見一女子婀娜的身影,似乎半臥在虛空,帳外,明明滅滅的光,似鬼火般不停跳動。
景昭辰不屑冷哼。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兒!」
長白卻不贊同。
「瞧着是個美人坯子,怎麼着應該也比這死丫頭溫柔......但老夫覺着吧,這世間再美的女子也不及歲歲的一半!」
他的話風轉變得太快,懷風聽得一愣一愣的。
懷風鼻子輕輕動了動,似乎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
他扭頭,就見長白手中握着的那把瓜子正冒着黑煙。
懷風撲哧笑出了聲,旋即捂着肚子。
「哈哈哈,老頭你這就叫記吃不記打!在我姐姐這裏吃了多少虧了,竟還不長記性,敢當着她的面挖我姐夫的牆角!」
他越說越興奮,倒是將已經近在咫尺的女鬼晾在了一邊。
「姐夫,你說這老頭是不是缺根筋啊?自打小爺我醒之後,他就從未佔過上風,為何嘴巴還是這麼欠欠的?」
景昭辰一臉同情的看了懷風一眼,向左微微側了側。
「啪——」
懷風捂着後腦勺,淚在眼眶中打轉。
得,嘴欠的還有他!
「道歉很快,抵死不改!你的對不起很廉價!滾一邊玩去!」
懷風哭唧唧。
「姐姐,你為何對我一點耐心也沒有呢?姐夫說你對柳家的兄妹可好可好了,我也不貪心,就分一點點的愛給我,行不行?」
他說的委屈,實際上也是真的委屈。
算起來柳家那兩兄妹與柳歲沒有血緣關係,壓根就算不上一家人!
而他,慕容懷風,才是柳歲親弟弟,如假包換!
柳歲微滯,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
都說養恩大過生恩,即使原主那麼霸道跋扈,可依舊打從心裏愛着柳家的每個人。
如果不是她當初賣了嫁妝,將銀票藏於小衣中,他們那一路不會那麼好過。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從古至今,都是至理名言!
柳家能那麼快在寧安站穩腳跟,最主要是他們兜里有錢,心才不慌。
不然平白無故的,誰肯願意伸出援手!
說到底,還是錢說話!
她眼睛睜開條縫,看了眼癟着嘴,一臉委屈的懷風。
「我儘量,畢竟說起來,咱們只是比陌生人好上那麼一點,多的情分,需要慢慢培養。」
懷風抹把眼角,吸溜着鼻子,嗡聲嗡氣地應了一聲。
「我從小就被祖母藏在老林中,整日與山間野獸為伴,後來也不知是誰遺失了本話本子,上面的小公子就是自稱小爺的,也沒人告訴我這不是好話,我覺得有趣這才說順口了。」
「那話本子的每一個字,每一張畫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可惜,翻了太多遍,壞了。」
柳歲的心揪起來,伸出手,第一次摸了摸懷風的發頂。
小少年身子孱弱,可眼神卻出奇的堅定。
「懷風,你讀過書嗎?」
懷風搖頭。
「不曾,但是祖母有教我,她說總有一日會用得上。」
他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面頰發燙。
「可是也沒正經先生教,祖母還得與那些長老周旋,自然也沒辦法時時刻刻盯着我,寫的字就挺......不入眼的。」
柳歲笑了笑,戳了戳景昭辰結實的胸膛。
「日後這大任交給你了!我覺得懷風比起恆兒來也不差。」
景昭辰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見懷風目光灼灼盯着他們,只得歇了亂七八糟的心思。
「好,一切都聽歲歲的!」
長白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又是這一句,他耳朵都快要聽出繭子來了!
懷風高興的一蹦三尺高。
「噢,以後也有人教我寫字了,姐姐認我了!」
他一一與每個暗衛擁抱,眼睛裏亮晶晶的。
十三、四的小少年,到底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他的愉悅和不開心永遠寫在臉上。
景昭辰捏一把柳歲的臉蛋。
「他還小,這才是他現在該有的模樣,無論如何,之前他承受了太多,也太渴望被愛。」
柳歲見他如此,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翹。
「我這人天生慢熱,心裏清楚他是我弟弟,感情上一時半會的卻無法全然接受。」
景昭辰沒吱聲。
其實他與柳歲從本質上來講,都是差不多的人。
生活並不總是眼前的歡聲笑語,隱藏在背後的那些痛苦、悲傷、掙扎......一次次自我治癒,又一次次崩潰,周而復始。
所以柳歲才總是說:我們就是彼此的救贖!
景昭辰垂眸,看向自己的一雙手。
這手,已經有多久不曾沾過血了?
在京城時,可沒人管他心裏是何感受,他是皇帝手中的一把毫無感情的利刃!
當然在此期間,他也暗暗救下了不少的忠臣,只是皇位上的人一日是那位,這些人就無法重回朝堂,無法為大昭社稷出力!
那些忠臣,有幾個已經全然歇了重回朝廷的心思,三四十的大好年紀,就早早還鄉當起了教書先生。
更有甚者,跟着村里人下海捕魚,勉強為持生計,就是這樣,也寧死不回京城!
喜歡都流放了,誰還稀罕當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