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殊將羅詩杳抱到屏風後,輕輕放在美人榻上。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好查看她身上的傷口。
男人修長的手指輕柔地、緩緩地撥開女子被鮮血浸濕的衣衫。
隨着傷口的展露,他眼中似有寒芒凍結,身上的氣息越發冷峻。
每看到那傷口一分,他心中對夏氏的恨意便增添幾分,暗暗發誓定要讓她為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沉重代價。
經過一番仔細查看,確定沒有傷到心臟時,他眼中的冷意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疼惜與後怕。
他看向額頭滿是細密汗珠的羅詩杳,輕聲安慰:「阿瑤,萬幸沒傷到要害,你且安心養傷,往後我不會再讓你陷入這般險境。」
羅詩杳聽到自己沒有性命之憂時,一直緊繃着的身體終於放鬆了下來。
或許夏姨娘是第一次握刀殺人,心中慌亂且缺乏經驗,沒掌握好力度與角度。
又或許是因為她當時本能地閃躲,使得那致命的一刀刺偏了些,這才僥倖逃過一劫。
第二日,嚴殊來時,帶了一個武婢。
他對羅詩杳說:「阿瑤,昨日之事太過兇險,我思來想去,放心不下,特將青玄帶來,往後便由她寸步不離地保護你。」
「你放心,她身手很好……絕對能護你安全。」
男人一臉篤定,言語間滿是讓她安心的意味,顯然是對青玄的能力深信不疑的。
他話音剛落,青玄便半跪着行禮:「奴婢青玄,見過羅姨娘。」
她的聲音沉穩,帶着男子也鮮有的果決。
羅詩杳聽了,差點吐血,驚得從床上一骨碌坐了起來。
她的動作太過急促,竟牽動了傷口。
胸口處瞬間傳來一陣尖銳的劇痛。
「嘶 ——」她條件反射地伸手捂住胸口。
「怎麼這麼不小心?」嚴殊忙上前從後背托住她的身體,語氣里滿是嗔怪。
羅詩杳卻顧不上傷口的疼痛,側頭朝着青玄看去。
那武婢背脊筆直,眼神銳利,一看便知是個身手不凡之人。
她知道嚴殊這是關心自己,擔心昨日夏姨娘那般瘋狂的行徑會再度上演。
畢竟,有個武藝高強的人在身邊保護着,確實安全很多。
可如此一來,她身邊時刻跟着這樣一個人,往後還怎麼逃跑呢?
羅詩杳整了整神情,輕咳一聲,緩聲道:「夏姨娘已經被遣回娘家,昨日那樣的事情不會再上演。」
「況且將軍您身邊之人,個個皆是能獨當一面、身負重任的有用之才,如何能調撥到妾身這小小院落里來?」
「這豈不是大材小用,白白浪費人才!」
「將軍您日理萬機,軍務繁忙,身邊正需要這些得力之人悉心輔佐,還望將軍收回成命。」
她的聲音柔和,言辭間處處為嚴殊着想,試圖讓他改變這一決定。
昨天,夏姨娘就被嚴殊派的人連夜押送回了娘家。
在這禮教森嚴的世道,夏姨娘身為貴妾,卻被夫家掃地出門。
這無疑是對她聲譽和顏面的致命打擊,是一種極大的羞辱。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羅詩杳覺得自己這樣說,應該能讓嚴殊改變主意。
然而嚴殊卻不為所動,他的眼神中飽含深情,直視着眼前的女子:「在我心中,保護好你就是最大的事情。」
羅詩杳嘴唇微張,欲言又止。
她抬眸望向嚴殊,心中五味雜陳。
自己喜歡的人能說出這樣一番飽含關切、將自己的安危視作重中之重的話來,她心裏又怎會不開心呢?
可這喜悅之中,卻又摻雜着太多的無奈與惆悵。
她和他,中間始終隔着一道無形的屏障。
那屏障是由歲月沉澱的禮教觀念、階層差異以及截然不同的眼界認知交織而成。
看不見,摸不着,卻堅不可摧。
它將他和她劃分在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裏。
他身處權貴階層,妻妾成群對於他這樣的人而言,既能綿延子嗣、壯大家族,又能彰顯身份地位。
是稀鬆平常、理所當然之事。
他的愛,可以割得零零散散,分給不同的女子。
她卻不同,在她的思維認知中,愛情是純粹無瑕的。
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中間容不下第三人。
雖說愛情是有保鮮期的。
再濃烈的情感隨着時光的流轉、生活的瑣碎,也可能漸漸褪去最初的熱烈,相愛的兩人未必就能走到最後。
可最起碼,戀愛中的兩人,眼中只有、也只會有彼此。
現在這又算什麼?
喜歡外室只想原地躺平,你們惹她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