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亮了。
朝陽升起,黎明已至。
昨夜一場冬雨帶來的潮濕水汽,早已慢慢散去,只留下一些清冷的餘味。
保安局裏,也已經差不多清理完畢。
那些倒塌、崩碎的牆壁,被人清掃乾淨;地上厚厚的血污也被清除洗去;那些數量極多的屍首,也被人一具具送走
昨天的一場場廝殺和血雨,都徹底落下了帷幕。
有人依舊悲傷,有人重震旗鼓,而寧天,則在保安局門前站了一夜,像是守衛大門,又像是送別逝者。
等到一縷金色的陽光照耀下來後,他才恍惚驚醒。
「你在自責,」
妖女當然覺察出了寧天的心思,「雖然那個周菲菲說了保安局遭遇的一切,不能責怪在你頭上,但你還是在自責。」
「你為什麼要自責?」
妖女不明白,「你回來晚了是有原因的啊。」
「你那時候手都斷了,更是身受重傷,如果不是那隻小黃鳥送了你一縷靈氣本源,把你治好了,那即便是你及時趕到保安局,以你當時的狀況也毫無作用!」
妖女覺得寧天沒錯,何必自責。
但寧天搖了搖頭,沉沉道,「不,我有錯。」
「我早就錯了,當初我孤身一人前往不周山谷,其實就有錯了!」
「我錯在自大!錯在自傲!」
寧天剖析自己,「我當時覺得,即便是只有自己一人,我也能拿下異寶,所以我一個人就去了。」
「我那是早就清楚,異寶珍奇,一定會有各方勢力追逐,我要拿到它,絕對會受傷。」
「但我那時候覺得,受傷又怎麼樣?」
寧天指着自己,「我自己就是醫者,我有把握治好自己,受傷?小菜一碟而已!」
說到這裏,他搖了搖頭,「但我忘了,我早已不是孤家寡人,我身後有很多人,他們和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受傷了,那接下去,我真的能保住保安局嗎!」
「保不住的!」
「這就是我的自大!」
「而自大這個毛病,我之前已經犯過!」
寧天忽然抽出漆黑的太歲劍,緩緩摸着它鋒利的劍身,「之前我在俗世,殺了長老團的劉祖,事後被另一位長老團的羅祖報復。」
「那時候,我是看不起羅祖的,我自覺實力很高,可以碾壓他。」
「但實際上,羅祖手裏的太歲劍威力不小,要不是緊要關頭它忽然反水幫了我,我不死也會重傷。」
「所以那次我能毫髮無損地贏,是因為太歲擇主。」
寧天反問,「如果太歲不選我呢?」
嗡嗡。
他手裏的太歲劍發出一聲輕吟,明顯是表示,選你選你,一定選你!
但寧天搖了搖頭,「那是我第一次認識到自己自大了。」
「我那時也檢討了自己可顯然,我的認識不夠深。」
「所以導致了這一次,鮮血淋漓的後果!」
「無數人的死!」
「無數人的血!」
「連你呼進來的味道,都是腥臭的!」
寧天舉起太歲劍,狠狠在自己手臂上切下,鮮血一下子涌了出來,嘀嗒落地。
妖女一驚,「哎你幹嘛!」
「我必須長個教訓!」
「讓自己明白自大,是有多可怕!」
寧天面色不變,用鋒利的劍尖,在自己手臂上,一筆一划刻下一個血淋淋的「清」字。
認清!
認明!
認識!
知道「自大」不止能害自己,也能害別人!
若是只害自己就算了,左右都是自己作死,死了就死了。
可別人呢?
那麼多人信你、崇你、敬你,卻因為你的自大,導致了不可預估的後果!
你的良心承受得住嗎?!
最後一筆刻下,寧天的左手臂已然鮮血淋漓。
那個「清」字,鮮紅刺目又深刻無比。
「這傷我不會用藥,也不會有真氣緩和,我要讓它流血、讓它痛、讓它留下痕跡。」
寧天淡淡地說着,卻堅定無比。
妖女啞然。
說到反省,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的承認自己有錯並改正呢。
自以為是的人很多。
但寧天真是一個敢於認錯並糾錯的人。
這樣的人,不可能不強大。
「寧大人,你這是怎麼了?」
「受傷了?」
「你沒事吧?」
偶有保安局的人發現寧天的手臂鮮血淋漓,連忙來問。
寧天搖了搖頭,「我沒事。」
隨後道,「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那人立馬匯報,眼睛微微發紅,「我是統計傷亡的,保安局陣亡一千三百一十二人,受傷四百六十九人還有二十六人失蹤,失蹤名單是王大路、胡山祥、劉野」
寧天閉了閉眼睛,「不周山山腰處,一棵雪松下面,胡山祥埋在那裏。」
那人一頓,隨後眼睛更紅了,拿出紙筆,劃掉一個名字,「那就是陣亡一千三百一十三人」
寧天深吸一口氣,堅定道,「這次保安局陣亡的人,我會給他們一個說法的。」
「撫恤金我出,不需要走俗世官家的報銷。」
「另外還有報仇」
寧天轉頭,看向遠處,「黃家,我滅定了!」
「是!」
那人重重附和。
就在這時候,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是寧峰。
他昨夜拿了寧天的藥,回了寧家。
現在忽然又急匆匆折返回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寧天正想問,寧峰就急促喊了出來,
「寧天!寧天老爺子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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