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剛才酣暢淋漓的運動,慕晟安心頭的沉悶感終於少了許多。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從馬背上翻身下來。
他整理着身上的衣裳,他的身後,一左一右的跟着兩匹馬。
此時,城邊的小院子。
蘇卿若正死死的咬着嘴唇,將渾身的力量,往一處使勁。
「使勁,蘇娘子,已經能摸到孩子的頭了。」
接生婆用手探了一下,鼓勵蘇卿若。
馬大娘用帕子,給蘇卿若擦去額頭上面的汗水。
蘇卿若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正在消逝。
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她能看見接生婆的嘴在一張一合。
但是,她卻一個字都聽不清。
接生婆說的什麼呢?
蘇卿若艱難的挪動眼神,看向屋外。
這裏是哪裏?她想回家。
不對,她已經沒有家了。
父親母親都死了,她只來得及,拉着蘇卿朝和嬤嬤躲起來。
為了活命,她帶着蘇卿朝和嬤嬤,往上京走。
她想,天子腳下,肯定比原來的地方安全。
可是,她也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好幾次,她都堅持不下去了,她都想着就這麼隨着父母一起去了。
為了防止兇手找到他們,她一路扮成了男孩,沿途都不敢洗澡,就怕暴露身份。
等他們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到了京中,卻被當成乞丐,不允許進城。
後來,她還是求了送夜香的老伯,這才將他們幾人送進了城裏。
可是,一路的奔波,到了京中,嬤嬤病倒了。
他們所有的銀子,路上已經用完了。
沒有辦法,蘇卿若只有再次穿上男裝,出去找活干。
可惜,她太瘦小了,別人都不僱傭她。
有一天,她實在是餓得受不了,暈倒在了路旁。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她聞到了一陣烤紅薯的香味。
她這時才發現,她在一個破廟裏。
她的對面,有兩個少年,正在烤紅薯,還有土豆。
其中一個少年見他醒了,對她一笑。
另外一個面無表情,但是,他將手裏的烤紅薯遞給了蘇卿若。
「慢點吃,燙!」
蘇卿若記得,當時她眼淚汪汪的接過紅薯,小口小口將它吃完。
那是她記憶里,吃過最好吃的紅薯。
兩個少年也狼吞虎咽的,將其他的紅薯吃完。
然後,兩人將烤好的土豆,留給了蘇卿若,就走了。
臨走前,給她紅薯的少年說。
「侯府正買下人。」
蘇卿若當時,並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等她抱着幾個熱乎乎的烤土豆,回到弟弟的身邊,就下了決心。
她要自賣其身,進侯府去當丫鬟。
她的賣身銀子,可以給嬤嬤治病。
她每個月的月銀,還可以供弟弟讀書。
當她把這個決定,給蘇卿朝一說的時候,蘇卿朝哭鬧着反對。
蘇卿若看着病得不省人事的嬤嬤,決然的去了侯府。
果真,少年沒有騙她,侯府果然在買下人。
她順利的進了侯府,她活了下來。
嬤嬤的病也治好了,弟弟也要參加春闈了。
蘇卿若吐了一口氣,她好累。
接生婆翻了一下蘇卿若的眼瞼,「糟了,蘇娘子意識不對!」
屋外急得團團轉的燕七,聽到房間裏的聲音。
他一下子撲到房門口,「怎麼了?我娘子怎麼了?」
馬大娘走到門口,對着門外喊。
「蘇娘子昏過去了!」
燕七動手就要推門進去,被小九一把抓住。
「大夫,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小九問一旁的大夫。
大夫摸了摸鬍子,「我讓準備的人參,可有準備?」
燕七一聽,手忙腳亂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匣子。
「您看看,這可行?」
這個是他托人從遠處採購的,今日他先去取了,才接的大夫。
大夫打開匣子,先是觀察了一下,然後拿起來聞了聞。
「大夫,這會了,你聞啥聞,趕緊的,怎麼用?等着救命呢!」
燕七就差點攥起了拳頭,給大夫一拳。
這人命關天的時候,他還在這裏慢條斯理的,他恨不得一拳將人打出去。
大夫充耳不聞燕七的話,他從人參的腿上扯了一點參須,放進嘴裏咀嚼。
「你這個.......」小九眼疾手快的將燕七的嘴捂住了。
大夫將嘴裏的參須,吐了出來。
「郎君,你這個人參是假的。」
本來在掙扎的燕七,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怎麼可能?我這可是專門托人買來的高價人參,怎麼可能是假的!」
大夫同情的看了燕七一眼。
「老夫從醫幾十餘載,這人參是真是假,一嘗便知,你這個是假的。」
燕七捧着人參,呆住了。
這時,門從裏面打開了,馬大娘從裏面探出頭。
「大夫,人昏過去了,你倒是拿個主意!這孩子都要下來了!」
大夫搖搖頭,「如果有人參給她提着氣,老夫再紮上幾針,可能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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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人參是假的,老夫也沒有辦法。」
大夫說着,開始收拾東西。
自古以來,死在生產關的女人,多的是。
他作為大夫,已經司空見慣。
「難道,蘇娘子的命就搭在這裏了?」馬大娘的頭縮了回去。
燕七一把抱住腦袋,蹲了下去。
小九也咬着嘴唇,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忽然,馬大娘的腦袋又伸了出來,她叫住了要走的大夫。
「大夫,是不是只要提氣就行?」
大夫驚訝的回頭,「是 。」
「那你進來。」馬大娘伸出手,一把將大夫扯了進去,關上了房門。
燕七立刻站起來,將頭貼到門上去。
馬大娘走到床邊,拿出最初蘇卿若告訴她的匣子,她從裏面拿出了提氣的藥丸。
她想了一下,又將補氣血的藥丸也拿了一顆出來。
她掰開蘇卿若的嘴,將藥丸都塞進了蘇卿若的嘴裏。
大夫給蘇卿若把了把脈,脈搏似有似無,他搖搖頭。
「大夫,你下針試試,我們總要試一試。」
「你想想,蘇娘子的肚子裏可是兩條命,加上她的就是三條命。」
「佛經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救活她們母子,就是功德無限!」
大夫搖搖頭,拿起了手邊的銀針。
「老夫也只能是盡力一試,如果不行,只能是她的命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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