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貿?」李适不失時機的問了一句,「很重要嗎?」
「很重要很重要,怎麼形容形容其重要性都不為過。」說此一頓,王臣再次拿起黑炭在木板上刷刷的寫下四個字——無商不富!
「無商不富?」董休接着問道,「此話何意?」
王臣道:「無商不富的意思就是,沒有商貿,國家就不可能富強!」
聽到這,在場的幾個宰相都是默默點了下頭,無商不富這句話雖然說的樸實無華,但是意思是對的,一個國家若沒有商貿真就無法富強。
董休再一次問道:「沒有商貿,國家真的就不能富強?」
「是的。」王臣道,「齊桓公僻居東部卻能成為春秋五霸的首位霸主,管仲鼓勵商貿可以說居功至偉,越王勾踐地處南蠻之地卻能成為春秋五霸的最後一位霸主,同樣跟范蠡鼓勵商貿密不可分,秦國之所以能兵吞山東六國,跟呂不韋大力鼓勵工商貿易,為秦國打下堅實的經濟基礎也有很大關係!」
幾位宰相再次默默點頭,王臣說的全都對。
頓了頓,王臣接着說道:「漢武帝耗盡大漢七十年積蓄,讓百姓勒緊褲腰帶,不惜留下窮兵黔武之罵名開鹽鐵專營,還有衛青霍去病帝國雙璧相助,打了足足四十四年,到了也沒能滅掉匈奴,然而漢宣帝一戰便滅了匈奴,為何?」
李适下意識的就回答道:「因為大漢通過絲綢貿易變富了!也變強了!」
「太子殿下明鑑。」王臣道,「漢武帝耗盡大漢七十年積蓄,雖然沒滅掉匈奴,但是打通了絲綢之路,通過這條絲綢之路,在漢昭帝時獲得了海量財富,到漢宣帝時才得以不用加征賦稅而輕鬆擊滅匈奴,這便是商貿帶給大漢的巨大紅利!」
幾位宰相再一次默默的點頭,確實是這麼回事。
王臣又接着說道:「再說大唐,在玄宗明皇帝即位之初,府兵制就已經崩壞,卻能養得起安西、北庭、河西、河東、隴右、朔方、范陽、平盧、劍南、嶺南等十鎮募兵,合計四十九萬人,每年耗費的錢糧以億萬計,這些錢從何而來?」
「這億萬錢皆取自絲綢之路!」董休若有所思的道。
王臣再問:「時至今日,為何連養活邠寧、鄜坊兩鎮一萬邊軍的錢糧都欠奉?」
「因為河西諸州淪陷,絲綢之路已然斷絕。」李适嘆息道,「沒了絲綢之路帶給大唐的巨額進項,單憑十五道賦稅連養活長安的三萬官員及神策軍的六七萬禁軍都難辦到,又哪裏還有多餘錢糧分給邠寧軍以及鄜坊軍的一萬將士?」
李适這話其實不正確,大唐的錢糧其實並沒有變少。
又或者說確實變少了,但是減少的份額沒有那麼多。
因為直到這時候為止,大唐王朝的農業生產並沒有受到毀滅性的破壞。
但是因為河西走廊被吐蕃佔領,導致絲綢之路中斷,進而導致大唐的國際商貿往來斷崖式萎縮,再進一步導致大唐的經濟活躍度斷崖式的衰退,再然後就是大唐的絕大部分錢糧都沉澱在世家門閥的庫房內,不再參與經濟活動以及流通。
最終結果就是老百姓沒有飯吃,大唐國庫沒有賦稅。
這其實就是大唐版的經濟衰退,導致財政收入銳減。
「太子殿下一語中的。」王臣道,「所以要想解決當下之困境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打通河西走廊,再發兵守住安西,保證整條絲綢之路暢通無阻!」
「只要絲綢之路暢通無阻,大唐的奢侈品就能源源不斷輸往西方,西方的奢侈品也能源源不斷輸入長安,大唐就能重新富起來,強起來,就能重新招募五十萬甚至一百萬邊軍,彼時河朔三鎮還敢聽宣不聽調嗎?南詔、回紇甚至吐蕃還敢屢屢擾邊嗎?到那時,恢復貞觀甚至於開元年間的盛世亦非難事!」
王臣說完了,政事堂卻陷入了長時間的沉寂。
幾個宰相都沒有說話,他們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
不得不說,王臣給宰相們上的這堂課還是有點東西。
無論王縉,還是元載,又或者裴冕,都是進士出身,滿腹經綸。
所以王臣說的這些典故他們都知道,他們也能輕而易舉的理解其中的道理,只是因為從來沒人做過系統性的梳理,所以還需要多一點時間消化。
好半晌後,王縉最先完成消化,再然後問道:「王臣,假如重新打通河西走廊並且守住了安西,你能保證絲綢之路能如之前那般源源不斷給大唐帶來巨額進項?你能保證不靠天下十五道錢糧即可養活十鎮四十九萬邊軍?」
「我可以!」王臣斬釘截鐵的道,「我不敢說很快就能恢復如初,但是最多十年,必定可以讓絲綢之路恢復到開元年間的進項,足以養活十鎮四十九萬邊軍!」
行不行的,先應下來再說,就算最後沒做到,王縉還能找他算賬?
算個屁的賬,到時候老子少說手握十萬大軍,跟我算賬?你幾個師?
王縉當即環顧四周說道:「太子殿下還有諸公,我提議由王臣出任北庭行營兼安西四鎮節度營田度支使,並立即調譴邠寧、鄜坊兩軍火速馳援安西!」
王縉的這個轉變真的是有夠快,剛剛還說不能當面商討王臣的差遣。
言猶在耳呢,現在他自己居然就當着王臣面提議由他出任安西北庭營田度支使。
王縉之所以不惜打自己的耳光,一是真的被王臣說動了,因為重新打通絲綢之路的紅利真的很大很誘人,誘人到王縉不惜在政事堂上打自己的老臉,二就是為了爭取主動,不然的話讓元載又或者太子先說了,他就會變得極為被動。
太子肯定是支持王臣的,那么元載就肯定反對。
那個時候他是支持太子?還是像之前支持元載?
支持太子會喪失話語權,支持元載則有違本心。
至於現在麼,反正我的意見已經擺在了明面上,太子和元載怎麼說,怎麼爭鬥,那是你們的事,跟我王縉已經沒什麼關係,我就不摻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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