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達很快就深刻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在他從深度睡眠中醒來之後,被楊曦叫到了會議室。
這次會談顯然正規的多,除了楊曦這位司令之外,還有副司令秦強,內定參謀長蘇洛。
杜達坐在正面三人的椅子上,雙手放在膝頭,帽子放在臂彎,背拔得筆直。他不知道楊曦已經幫他把綠洲行星上的事擺平了,還以為這是對他違抗命令的裁定。
「艦隊注意到你身體不好。」楊曦開口道,「所以允許你轉入預備役。」
身體不好?預備役?
杜達心頭一松,雖然聽上去像是被軍隊踢出去了,但好歹沒踢太遠。
「你的軍職,一概罷免。」楊曦說得很堅定。
「是。」杜達覺得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並沒有責怪楊曦,反倒覺得有些對不起楊曦這一路的提拔和栽培。
楊曦看了看秦強。
秦強清了清喉嚨,道:「杜達同志,你需要上繳你的配槍、子彈、軍常服,還有大唐級平陽公主號的鑰匙。」
杜達覺得很難過,秦強每一次停頓都像是在割裂他與這個集體的關係。不是說預備役麼?怎麼連軍常服都不能留下呢?他悲催的發現自己唯一一套便服還是尤烈借給他的旅行者斗篷。
「在你回歸現役之前,可以自己找喜歡的工作。」楊曦道,「如果有軍方有新的任命通知,軍方具有優先性,所以你在找到工作之前還是可以享受軍方的津貼。」
「是。」杜達木然地點頭道。
「現在,」秦強看了一眼杜達腰間的圓球,「先把鑰匙給我吧,其他的東西後勤部會派人去你宿舍拿。哦,對了,宿舍只能為你保留一個月。」
「是。」杜達覺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但還是走上前交出了平陽公主的鑰匙。
「你還有什麼問題麼?杜達同志。」楊曦問道。
「有,」杜達提起精神,「我怎麼才能轉回現役?」
楊曦道:「視你的個人情況而定。」
軍方以拙劣的藉口讓自己離開,但是留下的後門卻是「個人情況」,這算怎麼回事?
杜達十分費解,起身行了軍禮離開了這間會議室。他覺得步伐沉重,站在合攏的門前幾乎邁不出步子。直到他聽到會議室里一陣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放在勉強走了兩步,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
「杜達。」蘇洛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蘇姐。」杜達轉過身。
蘇洛走到杜達身邊,伸出手道:「再見。」
杜達苦澀地握了上去,正要說「謝謝」,突然發現手心裏多了一個紙團。
蘇洛朝杜達笑了笑了,再次道:「再見。」
杜達進了管道球方才展開紙團,上面寫着秀麗的兩行行書:鑲金玫瑰酒吧,下午三點。
杜達看了看表,距離這個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可以去買套衣服,但是該用什麼付賬呢?杜達摸了摸上衣內袋裏的磁卡,心中有些糾結。
算了,反正後勤部的參謀應該不會那麼高效率地來收東西吧。等陶玖下班之後讓她帶路,都快忘記上次陪她逛街是什麼時候了。
現在必須要做的一件事……鑲金玫瑰酒吧在哪裏?
杜達回到宿舍,打開電腦。
隨着開機音樂的響起,慣常的藍天白雲並沒有出現在屏幕上。整個背景變成了一張白紙,上面用加粗黑體的三國文字寫着:
——愚蠢的人們,這個基地有資格說「強者為尊」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我!
——是我!杜!達!
——不想承受媲美核彈的攻擊,就閉上嘴乖乖做我的臣民!
——遵循我的意志!為我效命!
——既然你們渴望一頭獅子來領導你們,從今天起,我不再相信善良!
——現在,我就是獅心王!
——命令1:沒有網絡,沒有討論,全都給我閉嘴!
——命令2:凡是超過十人的聚會,就會遭到月球戰機的轟炸!
——命令3:給我安靜地等待命令4、5、6……
杜達愣在當場,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種很危險的境地。
從文辭上看,這更像是一封給所有人的公開信。如果這人能夠侵入每台電腦終端,這意味着什麼?杜達嘗試着打開網頁,發現果然如這封公開信說的:沒有網絡。
這人的目的是什麼?什麼身份?為什麼要這麼做?
杜達腦中嗡嗡直響。
他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楊曦會突然迫不及待地收繳大唐級的鑰匙,無論這是真是假,大唐級終究太過危險。
大唐級的體積,是唯一可以通過升降機進入居住層的戰鬥機。
平陽公主還停在1號機庫,現在想必自己也已經被那邊拉入了黑名單吧。
杜達不由苦笑。
他關上了電腦,靠在椅背上。
突然有個荒唐的念頭出現在腦海中。
——那些指責我對敵人心軟、偽善的人啊,還真是愚蠢!如果按照他們的邏輯,我應該強硬、鐵血、霸道、推行自己的意志!既然如此,擁有毀滅力量的人,怎麼可能允許這種辱罵和批判存在?他們不是在自找死路麼?
杜達想到這裏,忍俊不禁,摸着光劍的劍柄。別的不說,光憑這柄劍,有多少人能夠擋住我衝進一號機庫?
搭乘管道球,直接出現在一號機庫內部,揮劍砍翻守衛,衝刺五百米就是刀槍不入的太空小堡壘——平陽公主。只要等到月球跳出躍遷,平陽公主就可以打開一條通道,順便消滅所有的戰機,乃至運輸艦……等回到大唐級的專用機庫,那裏還有一架備用機,暗格里有鑰匙。
自己只要堵住一號機庫的大門,就能封閉月球基地外出的通道。而自己卻可以用鑰匙出現在一處沒人知道的隱蔽地點,搶奪糧食補給,閃人。自己也將是唯一一個能夠前往行星表面的人,取得地表補給。
很快基地的民眾就會瘋狂、混亂、暴動、屈服者和識時務的俊傑會成為杜達的代言人、擁護者、鐵杆死忠,堅信只有杜達才能給所有人一個未來……
這將是史上最大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成功馴養案例,隨着更多人陷入群體無意識,新的革命席捲月球,讓那些反對者統統去死……
杜達大帝的巨像將永遠矗立,放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