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杜達朝自己走過來,李偉軍很欣慰。他挺了挺身,臉上的微笑將一整夜的疲憊掩蓋起來。
「報告司令員同志!」杜達敬了個軍禮,「少尉飛行員杜達等待命令,請指示!」
「稍息。」李偉軍回了個軍禮,「杜達少尉,以你的判斷,這架飛行器能否到達地球並返回?」
「報告司令,」杜達道,「飛行器內的燃料僅剩四分之一弱,沒有經過實飛試驗,很難判斷。」
李偉軍點了點頭,臉上的興奮漸漸消散,再次流露出疲憊的神情。
「現在進行實飛試驗,有多少把握?」李偉軍問道。
「如果是操作的話,沒有問題。」杜達回頭看了一眼銀白色的小胖子,「但是,司令,如果耗能巨大的話,我可能需要有輛拖車把我拖回來。」在模擬艙里是不用考慮燃料問題的,但是在實飛中卻不能不考慮。
如果在宇宙中失去燃料,絕對不是停在哪裏等待拖車……而是因為推進力的慣性,高速駛向宇宙深處。
大家都聽出這是杜達在說冷笑話,不過都沒有笑。一位科學家走了過來,用英語說了一大通。一個華夏軍官聽了之後臉色凝重,翻譯道:「這位是英國宇宙物理學家艾倫-迪克森。他剛才說,貿然進行宇宙飛行,可能會有未知的太空天文環境,不過地月軌道很安全,所以不用擔心。他建議立即進行試飛。」
「危險在於近地軌道的太空垃圾!」一位杜達不認識的華夏科學家擠出人群,大聲道,「怎麼保證飛行器安全通過近地軌道進入大氣層?還有這架飛行器能否承受大氣摩擦產生的熱量?這都是未知數!」
很快就有人互相翻譯着這位科學家的意見,反駁的意見也隨之而起。
「他們說,如果不試飛,永遠不會知道。」剛才那位軍官翻譯道。
李偉軍看着杜達,頗有讓他自己發表意見的味道。
杜達不知道,在許多國家,試飛員都是安全飛行時數很高的王牌飛行員,對於是否試飛,如何試飛都有很大的決策權。現在月球就他一個人揣着「鑰匙」,飛不飛完全是他一句話。說不定首都那邊權衡之後,寧可用航天飛機送燃料過來,也不願意杜達冒險。
「我是軍人,服從命令。」杜達突然想起了楊曦前前後後說過的話,好像抓住了一些東西,關於自己的位置。他是個無權無勢的小少尉,懷揣着鑰匙並不能成為護身符。誰知道這些科學狂人們是不是可以強制掃描能量圖譜進行模擬呢?自己又無法將這把「鑰匙」藏起來。
現在隨着這架飛行器的出現,杜達終於成為無可替代,不可忽視的大人物。因為只有他能操作這架飛行器,甚至用它來打擊敵對目標。
是否讓杜達回到地球,這將是全世界政客的難題。
一個遠超地球文明的存在……
數萬科學家都無法揣測它的進攻方式,只知道威力巨大。
今天的地球還能保持和平,不發生世界級別的戰爭,全在於軍力的平衡。而這架外星人飛行器,直接打破了平衡。
這道難題就如當年決策是否研究月球文明一樣……如果不研究,難道任由一艘太空船停在頭頂?這艘船的體積可是地球的1/49,質量高達7350兆噸,隨時可以將地球砸碎。
如果研究,誰知道是否會打開一個潘多拉的魔盒?
現在看起來,魔盒已經打開了一道縫。
「你跟我來。」李偉軍朝杜達招了招手,走到一塊沒人的區域。
杜達快步跟了上去。其他軍官十分有默契地組成了一個圈,不讓無關人等靠近。
「現在政治協商的主要問題在於是否讓你回去。」李偉軍壓低了聲音,「在這點上,我們肯定支持你做出的選擇。」
「我願意試試。」杜達挺了挺胸道,「我是共和人。」
杜達在剛才就下定了決心,要想不被視作人形鑰匙,取得自主的權力,就必須冒風險證明自己。現在這架神器沒人能駕馭,這是自己天大的優勢。
「很好!」李偉軍拍了拍了杜達的手臂,「是我們天軍的男子漢!等會我們說要進行試飛,你直接往地球飛,不會迷路吧?」
傻子都不會迷路……那麼大個水藍色星球就停在那裏!
「是!」
「你等下……」
李偉軍沖外面大聲喊道:「鄭博士!請你過來一下。」
鄭然快步走了過來。
李偉軍沒有多說什麼,直接道:「鄭博士,如果要降落地球,需要注意些什麼問題?」
鄭然扶了扶眼鏡,已經知道了軍方的決策,道:「如果要回地球,我們可以立刻計算遠、近地點,以最省燃料的原則計算航行路徑、時間和角度。如果你要着陸,首先得躲過太空垃圾,然後減速。」
「唔,應該沒問題。」杜達其實也不是很確定,但是他選擇了相信月球人的科技水平。
「那麼在穿過大氣層的時候減速,」鄭然想了想,又道,「在地球上飛行的時候,最好不要超過音速,我們不知道它的防波震性能。」
——其實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杜達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轉向李偉軍,敬了軍禮道:「如果我犧牲了,請組織上照顧我父母。」
李偉軍突然感覺到無比沉重。他想起了三十四年前,在華夏南疆前線,多少戰友也是說了同樣的話,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一定會的。」李偉軍沉聲回禮。
杜達放下手,轉身朝飛行器走去。剛走了兩步,他突然想起了那個一小時前還誰在一起的刁蠻女……
「司令,」杜達轉過身,「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照顧一下我女朋友,陶玖。」
李偉軍有些錯愕,看到杜達希冀的目光,問道:「要不要叫她過來送你?」
「不用了,到時候弄得尷尬。」杜達強顏歡笑,「我這就走了。」
「等下!」鄭然叫道,「我去算一下發射時間點。」
「不用了,」杜達擺了擺手,大聲笑道,「只是一次試飛而已,給我準備宇航服,全體清場。」
科學家團隊送來了一套奇怪的宇航服。這套衣服更像是金屬盔甲,但的確能夠將全身徹底覆蓋。杜達穿上之後活動了一下手腳各個關節,發現即不妨礙行動,也十分輕便,遠比它上去的要輕便得多。
這些外星人宇航服是留在運輸飛船里的貨物,數量巨大,似乎原本是要運去別處。而且在不同的倉庫里還發現了單兵武器、附屬穿梭機、以及生活用品。從文明程度上來看,他們應該是地球人之前的客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會離開了月球,甚至還拋下了四艘飛船和大量物資。
隨着金屬面具一樣的頭盔合攏之後,宇航服胸口處亮起了一個藍色的三角形,以飛快的速度從滿格狀態下降到了幾乎貼近三角形底邊,顏色也變成了紅色。金屬面具的雙眼部位是個目視鏡頭,以攝像方式向杜達傳送外面的情況。
「你手臂上有個觸摸控制板,」鄭然走了過來,聲音通過電子合成器傳到了杜達的頭盔里,「可以調節供氧量和太空鞋的吸附重力。你可以感覺一下。」
「顯然能量差不多要耗盡了,」杜達已經從目視鏡頭裏看到了胸口的能量警告,「你們快離開,我要開氣艙了。」
美軍和俄軍都沒辦法阻止這個名為「試飛」的軍事行動。
在場的華夏軍人可不少。
最讓他們覺得害怕的是杜達,這人只要進了飛行器就是無敵的存在。如果阻止他進去……他可握着月球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