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小哭了一會之後,陸時花牽着炎十二月的手,找了處光滑的岩石坐下休息。
夜色沉靜,她們默默地聽着周圍傳來的蟲鳴聲,鳥啼聲,枯葉飄落聲。
些許時間過後,炎十二月心中翻湧的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
於是,她突然意識到一個非常非常嚴肅的問題。
「...時花,雖然這個問題現在問似乎有點不太合適...」
炎十二月清冷的小臉兒上儘是複雜之色,看上去很是糾結。
陸時花有些疑惑,她問道:「怎麼了月兒?說話吞吞吐吐的可不符合你的角色設定。」
炎十二月:?角色設定是什麼鬼?你能不能不要在這種地方學沈七葉那個傢伙?
她壓下自己想要吐槽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炎十二月問道:
「時花...你不會喜歡沈七葉吧?」
但說完後,她轉念又想,依照時花的性子,喜歡上自己的救命恩人倒也不是不可能,況且沈七葉這個男人雖然看着是殘次品,但深入了解後卻總能發現反差...
似乎,可以理解啊...
炎十二月思索了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小腦袋。
陸時花:「...」
黑暗中,炎十二月雖然看不清陸時花的表情,但是她明顯感覺到陸時花的小手抽動了一下。
陸時花思考了下,似乎並沒有感到十分困擾:「月兒,我不喜歡他。」
炎十二月得到這個答案之後卻更疑惑了,明明陸時花方才抱着自己哭的時候,還說什麼是沈七葉讓她明白什麼叫愛。
可能陸時花自己沒意識到,如果在她說出肉麻告白的時候沈七葉也在這裏的話,估計那個宅男當場就會單膝下跪求婚了,甚至會熱淚盈眶,振臂高呼些什麼:我的桃花期終於來啦,之類的話。
炎十二月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嘴角淡淡上翹。
但此刻陸時花又說不喜歡他,這是什麼意思,傲嬌嗎?
可炎十二月很清楚,陸時花是個從不說謊的人,至少從小到大,她沒見過陸時花說過謊。
小炎遲疑了下:「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歡他,卻從他身上懂得了什麼叫愛?」
陸時花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沈七葉是一個懂得如何表達愛意的人。我確實從他的身上明白了什麼叫愛,這並不衝突,月兒。」
炎十二月有些不能接受:「可是時花,你不愛他,你不喜歡他,你又怎麼能從他身上接收愛意?按理說,如果你不愛他,就不可能會跟他傳遞出的愛意對上頻率。」
陸時花抬頭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末了,她笑了笑,有些寂寥。
「月兒,我不愛他,也不喜歡他,但,我會陪他活下去,直到死去為止。」
「月兒,我的生命一直是個詛咒,我詛咒了生出我的母親,我詛咒了養育我的路家,我詛咒了救出我的你,我也同樣詛咒了沈七葉。」
說着,陸時花站起身,聲音愈發輕柔。
「但是只有沈七葉,只有他笑着接受了我的詛咒,只有他用實際行動告訴我,我的存在不是個麻煩,所以,我們會一起活下去。」
「直到他想死去為止,我們都會一起活下去。」
...
安靜。
沉默。
...
炎十二月:...這麼...沉重嗎...?
當然,她同樣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因為她是個高情商的孩子。
——
...
——
「小白,差不多快到地方了,下來吧,萬一讓人看見了多不好,我主要是怕影響你純潔高雅的形象。」
「哼,你在想什麼我還不知道?下來就下來,嘿咻!」
白筱蹦躂了一下,從沈七葉的背上跳下來。
「小白,你跟十二月積怨已久,所以我也不說什麼讓你放下成見跟人家好好相處的話了,但在人家家裏這幾天不許太鬧騰,別給人家添麻煩。」
沈七葉抻了抻腰,關節發出喀喀的聲音。
白筱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我知道啦,我又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人,她不惹我,我也懶得去招惹她。」
沈七葉白了她一眼,沒說話,心道:哪次不是你先找的事兒?幼稚鬼。
白筱抬頭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兩人就這樣走了幾分鐘,炎家大宅子散發的光亮已經近在眼前。
沈七葉看着白筱的背影,忽然叫住她:「哎哎,小白,你等會。」
白筱回頭看了他一眼,疑惑道:「怎麼了。」
聽完白筱說的往事之後,沈七葉的心裏總有些不痛快,他思考着關於十二月的事情,輕聲問道:「小白,你說,人在什麼情況下才會性情大變啊?」
白筱沉思,然後說道:「性情大變?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嗯...我想想...我覺得大體分為兩種情況吧,要麼是使命感,要麼是愧疚感,總之基本上都是外力導致的。
聞言,沈七葉點點頭,看向遠處散發着柔和燈光的宅邸,輕聲道:「外力嗎,所以,就沒有靠自己來改變的可能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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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眨了眨眼,她背對這沈七葉,笑着說:「至少我覺得這種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畢竟你看嘛葉子,性情大變本身就意味着這個人拋棄了原本的生活狀態,而人類是一種惰性生物,這是刻在本能中的信息鏈,擺爛才是常態。」
沈七葉流着冷汗打斷了她:「...小白你先停一下,再說下去的話,這本書可能會封,因為關係到一些比較嚴肅的概念問題,所以你還是別說了。」
白筱白了他一眼:「還不是你先問的我,所以呢,為什麼要突然提起這個話題?」
沈七葉沉思:「嗯...我在想,十二月她究竟為何會變成如今的模樣,畢竟依照你跟小花的說法,她過去是一個非常桀驁的女孩,但也同樣是個很直率的人,可是她現在卻變成了大家口中的冰山女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白筱嘆了口氣,無奈道:「唉,所以我才會一直說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所謂人啊,就是一種不可能被某種固定的詞彙定義的生物,冰冷淡漠也好,桀驁自負也好,在我看來,那些都是炎十二月本來的樣子,都是構成了炎十二月這個人類的要素,而這一點同樣適用於其他所有人。所以,你又憑什麼能說她性情大變了呢?」
「人會在成長中漸漸找到屬於自己的前路,炎十二月做出了選擇,所以她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無論是面具也好,亦或是本心也罷,我們作為無關者,沒有資格去評論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炎十二月,或許,就連她自己都沒辦法說清楚,事到如今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的她。」
「而至於我討厭她的原因,我也已經告訴你了,正是因為我可以理解她在成長中的變化,我承認了她的成長,我認可了她付出的代價,所以我有資格討厭現在的她。但你沒有,葉子,你只是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話,就將她的努力盡數抹消,性情大變...不,葉子,你不該這麼評價她,這不應該,也不合理。」
「而且啊葉子,有句話,是我作為姐姐必須要告訴你們的。你跟小花,還有炎十二月,你們三個,實在是太矯情了些,總是喜歡把簡單的事情搞複雜。」
「你們總是有那麼多話可說,但在我看來,這其實就是所謂的青春痛罷了,生啊死啊,情啊愛啊,可葉子,人生哪有這麼複雜?又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多的苦難?說白了,就是些小屁孩的爛話,也就是俗稱的高二病。」
沈七葉沉默了一會,看起來有些窘迫,他嘆了口氣,倒也沒有因為小白毫不留情的斥責而感到生氣,畢竟她說的都是對的,有些事情,確實當局者迷,所以他撓了撓頭,尷尬的笑了下:
「...小白,你這幾句吐槽實在是太銳利了,我說實話,有種底褲被扒乾淨的感覺,還有,我們不是矯情的高二病,硬要說的話,能不能說我們心思細膩?高二病這種說法...實在是太...太low了些...」
白筱給了他一拳,罵道:「臭葉子,你們還不矯情?那我問你,哪有什麼無法改變的東西?又有什麼情緒是時間無法撫平的?我就明着跟你說清楚吧,炎十二月跟小花的這件事,其實就是她不想解決罷了。」
「我甚至對炎十二月的想法一清二楚,她覺得跟小花的問題只需要拖着就好,一直拖着,小花的心裏就一直放不下她,她就可以一直住在小花心裏,成為她重要的人。」
「可結果呢?你也看到了,雖然我不知道那天小花為什麼會在你家,但我也看得出來,那天的她很痛苦,甚至一臉陰暗的死氣,而炎十二月也成為了大家口中所謂的冰山女王,所有的當事人都不幸福。」
「然而即便如此我也要承認,炎十二月她確實是個天才,哪怕她的方法很醜陋,很惡劣,但她的目的還是達成了,一如當年她把路時花帶離路家的方法一樣,幼稚,卑劣,卻極有效果,是啊是啊,小花估計這輩子都沒辦法擺脫炎十二月的陰影了!」
說着,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本來只是開玩笑的生氣漸漸變成了真的火氣,白筱聲音越來越大:
「況且,如果炎十二月想解決她跟小花之間的事情的話,這件事早就可以翻篇了,都過去多少年了?又何必拖到現在?你以為炎十二月那副冰冷的面具戴在臉上後,最痛苦的會是誰?她本人嗎?不不不,你比我還清楚才對...」
沈七葉不知是被她的哪句話刺痛了,眼神躲閃,見狀,白筱生氣地拉住他的領子怒道:「沈七葉!看着我!」
沈七葉見她真的生氣了,只能連聲勸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小白,你別生氣。」
白筱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出格了,於是她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然後再度嘆了口氣。
她輕輕把沈七葉剛剛被扯皺了的領子撫平,聲音緩和,慢慢說道:
「...抱歉,我情緒有些激動了,但是葉子,看到炎十二月那副彆扭的樣子,最難過的應該是她的家人,小花,以及所有關心着她的人們。所以我才厭惡炎十二月,在我眼裏,她就是個渴望得到關注的臭丫頭片子罷了。」
白筱拉着沈七葉的手,輕聲說:「葉子,說了這麼多,我只是在為小花感到難過而已,如果當初是我把她救出來的話,小花一定會有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聽到這話,沈七葉略微皺起眉頭:「小白,這話說重了,借用你剛才說的,這不該由我們來評判。」
白筱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她憨憨地笑了下:「嗯...確實,唯獨這句話不該說呀,嘿嘿,是我考慮不周啦。」
沈七葉搖了搖頭,不再就這個問題繼續談論。
他牽起她的手,輕聲說道:「算了,那總歸是她們之間的事情,也輪不到我們插手,回去吧小白,我有點餓了。」
於是,方才對話中的凝重感頓時消失,兩人像是根本沒有吵過架一樣慢慢悠悠地朝宅邸走去。
白筱反握住沈七葉的手掌,快步跟上他,無奈道:「天天就知道讓我做飯給你吃,我是你保姆嘛?唉,走吧走吧,真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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