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若寧知曉,這件事,根本不能拿到明面上懲罰。
目前他們沒有直接證據,甚至連人證都沒有。
因為長公主殿下那裏,哪怕之前疏忽了,現在肯定把一切相關人等,都已經處決了。
就算還有漏網之魚,也不是他們短時間能找到的。
其次,這件事對宗老爺子來說,也是巨大打擊。
畢竟是被至親之人算計,這對於一直自傲於他們宗氏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宗老爺子,也是重大打擊。
宗若寧甚至不確定,在自己父親已經身亡,三叔力有不逮的情況下,自己的祖父,對二嬸,或者還有二叔,能有多大的懲罰力度。
更何況,二嬸背後,還有個皇帝陛下……
這根本不是他們能觸碰的。
還有更重要的是,一旦全部掀開,他手上那新鮮血麒麟葉片,就會首當其衝,遭到某些人的質疑,甚至可能把夏初見扯進來……
雖然他已經做了各種萬全的準備,一直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聲稱是自己得到的。
但是他這一趟綠芒星之行得到了什麼,並不避人,也很容易查出來,被人知道他扯謊。
他們在這一趟綠芒星之行,只有夏初見他們小隊,上繳過新鮮血麒麟。
雖然她是從綠芒星得到的,但是這也證明,她對綠芒星得到的東西,有所隱瞞。
這不正是皇帝陛下目前最忌憚的嗎?
之前皇帝陛下對夏初見的那些折磨和試探,不就是懷疑,她對這趟星空探險之旅,隱瞞了多少那些事情?
宗若寧很清楚,上位之人都有疑心病。
皇帝的疑心病,尤其嚴重,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夏初見現在失去了進入神降之門背後的記憶,但是在那之前的記憶,她還是保留的。
宗老爺子冷笑:「你以為,這件事,只有你二嬸嗎?」
宗若寧:「……」
宗老爺子看他一眼,像往常一樣,開始教他:「你應該也知道,你二嬸背後是誰。」
宗若寧心裏一跳,依然是一副溫良的樣子,疑惑問道:「……陛下?那為什麼?」
宗老爺子心情平靜下來,說:「哪有什麼為什麼?」
「四大貴族看起來高高在上,其實一直是澹臺皇室的眼中釘、肉中刺。」
「可因為某種原因,他們不敢對我們動手。」
宗若寧忙說:「是因為澹臺皇室的祖訓嗎?」
「那可是後來寫入了北宸帝國的憲法!」
君主立憲期間,四大貴族團結了絕大多數貴族,跟皇權對抗,最終確定了四大貴族的法律地位。
畢竟他們知道,光是靠祖訓來維持自己的地位,那是要依靠皇族自己的「自律」。
而皇室對自己的權力,什麼時候自律過?
除非逼不得已,不得不「自律」。
所以當他們終於等到一個時機,立即團結起來,逼着皇帝簽署了君主立憲法案。
從此皇帝讓渡了一部分權力,甚至讓軍方、貴族和平民組成的元老院,以及內閣,可以跟皇室分掌部分權力。
可宗老爺子只是嗤笑一聲,說:「阿寧,不要對皇室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更不要以為皇帝簽署了君主立憲法案,就萬事大吉了。」
宗若寧不解地看着宗老爺子。
宗老爺子意味深長地說:「法律既然能夠制定,那也可以廢除。」
「只要皇室還在,總有一天,他們會重新拿回所有的權力……」
「而要做到這個目的,他們第一要剷除的對象,就是我們四大貴族。」
宗若寧瞳仁猛縮:「祖父!皇帝陛下不會那麼喪心病狂吧!」
宗老爺子看了看自己,又回頭看了看醫療艙,說:「你說呢?」
「這不已經都下手了了嗎?」
宗若寧覺得匪夷所思:「……難道不是二房想要宗氏的繼承權,所以才……?」
宗老爺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老二他們一家子,確實是想要宗氏的繼承權。」
「可皇帝能夠出手幫他們,你覺得他只是為了自己的姐姐嗎?」
宗若寧大受震撼。
宗老爺子接着說:「這一次,皇帝連風乾血麒麟都用了,已經足夠顯示他的決心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心有餘悸說:「當年如果不是我們四大貴族的族徽徽印不翼而飛,皇室也不敢那麼過份……」
這是宗若寧從來不知道的信息。
他沒有再說話,屏息凝氣地聽宗老爺子講古。
宗老爺子也是因為這一次差點死在自己人手裏,也覺得是時候準備權力交接了。
雖然他還有上百年的壽命,宗若寧也沒有必要馬上接手宗氏。
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萬一以後他運氣不好,再次遇到這樣的事,宗若寧也有個心理準備。
同時家裏的人手,也要陸續轉到宗若寧手裏。
宗老爺子這樣想着,就把宗氏,或者四大貴族統一的一個隱秘說與他聽。
「若寧啊,你是見過我們的族徽的,可你知不知道,我們曾經還有一個徽印,就是代表宗氏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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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從北宸帝國的開國大帝澹臺臨那裏傳下來的。」
宗若寧隨手拿出了一個徽印印章,說:「是這個嗎?」
宗老爺子看都沒看,說:「這是假的,只是仿品。真的早就不翼而飛了。」
宗若寧:「!!!」
敢情他當寶貝一樣帶在身邊的東西,只是個假的?!
宗若寧不解地問:「可是我們很多重要文件,都是用它當憑證的啊……」
蓋的都是他手裏這個徽印印章。
宗老爺子說:「只不過是個憑證而已,拿蘿蔔刻一個,都能蓋。」
「但是我說的印章的不同,不在刻上去的內容,而在印章的材質。」
「我們四大貴族當年封爵的時候,都蒙開國大帝恩典,賜下一枚族徽徽印。」
「那枚徽印印章材質,和國璽是一樣的。」
「甚至跟國璽出自同一塊寶貝。」
宗若寧看着手掌上暖玉一般的族徽徽印,下意識問:「是什麼樣的材質?」
宗老爺子緩緩地說:「……迷津黃泉。」
宗若寧猛地抬起頭:「原來這就是您讓我親自去一趟,尋找迷津黃泉的真正原因?!」
宗老爺子閉上眼睛,說:「是,也不是。」
「當年你父親,本來在星空戰場大勝,但是回程途中,得到迷津黃泉的消息,前去追尋,結果不幸跌入空間裂縫,死在星空戰場。」
這麼多年,宗若寧才知道自己父親死在星空戰場的真正原因!
居然又是為了迷津黃泉……
宗若寧胸口翻滾着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他遺憾地說:「這一次,我還是沒能找到迷津黃泉。」
宗老爺子臉色陰沉下來,說:「我們沒找到,可是,皇帝陛下找到了。」
宗若寧皺起眉頭:「您說什麼?您怎麼知道的?」
宗老爺子沒有說自己是怎麼知道的。
但他作為四大貴族之一的大公爵,又有宗氏軍工在手,兒子孫子、兄弟侄子,還有堂親表親遍佈在北宸帝國政府上下和皇宮內外。
他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宗老爺子沒有回答宗若寧的問題,繼續說:「當年一共找到九塊迷津黃泉。」
「皇室拿了五份,佔了大頭,雕成了傳國玉璽。」
「另外四份,我們四大貴族一家一份,雕成了族徽徽印。」
「這五個印璽,是皇帝與四大貴族共治天下的象徵。」
「也能保護我們,不被皇室的異能控制。」
宗若寧這時明白了一些,忙說:「那怎麼辦?我們丟了多久了?別人知不知道?」
宗老爺子冷笑說:「有什麼關係?」
「反正大家的族徽徽印,還有傳國玉璽,都丟了!」
「哈哈哈哈!都丟了!活該!活該啊!」
宗若寧聽到這裏,突然悚然而驚,說:「不會吧?現在的傳國玉璽,也是假的?!」
宗老爺子緩緩點頭:「現在的傳國玉璽,是用一塊看起來跟迷津黃泉相似的黃龍玉雕刻而成的。」
「不過這件事,除了皇帝本人和四大貴族的家主,沒有別人知道。」
他看了看宗若寧,說:「現在你也知道了。」
宗若寧心情無比激動。
雖然他一直知道祖父是把他當繼承人培養,但他總覺得二房的實力也很雄厚。
特別是二嬸還是帝國長公主,這樣的身份,他一度覺得自己爭不過。
所以在母親讓他放下一切外物,在家裏陪他的時候,他也聽從了,甚至想做一個家族裏的「隱身人」。
但是祖父不答應。
他待在家裏不問世事的那七年,祖父依然把他帶在身邊,一樣樣把家族事務交給他。
今天,甚至把歷任族長的不傳之秘,都告訴了他!
這份信任,對宗若寧來說,比什麼傳承都重要。
宗若寧輕聲說:「祖父放心,這件事,會爛在我心裏。」
宗老爺子呵呵笑道:「無需這麼慎重。」
「這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其實各大家族的繼承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你不必在意。」
宗若寧:「……」
宗老爺子看着自己大孫子神情的變動,覺得更好笑了。
這個從小就看着少年老成的孩子,他還挺喜歡逗他的。
宗老爺子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說:「本來大家都沒有了,也算是一種平衡。」
「但是現在,北宸皇室卻找回了一塊迷津黃泉,這對我們四大貴族來說,不是好消息。」
宗若寧忙說:「那是在哪裏找到的?您有線索嗎?我們可以再去那個地方找一下。」
宗老爺子臉色古怪地說:「就是在綠芒星。」
「聽說是帝國第一軍校一個學生找到的,然後經由特安局總督察親自送給陛下。」
一個學生?
宗若寧的神情也古怪起來。
不會是他想的哪個吧?
宗老爺子說:「具體是哪個學生,我還在打聽。」
「總之你們學校這一次去綠芒星,還是弄到了很多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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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若寧想了想,說:「是,綠芒星確實有很多好東西。」
「這一次我恰好能弄到新鮮血麒麟葉子,也是從綠芒星帶回來的。」
「那裏的奇花異草,珍稀礦藏,到處都是,數不勝數。」
宗老爺子悠然神往:「好地方啊……」
話鋒一轉,「但是我聽說,軍方又找不到綠芒星了,是嗎?」
宗若寧點點頭:「當時綠芒星已經分裂出一顆衛星。」
「後來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
「我跟大部隊一起回來了。」
宗老爺子說:「聽說你們有個學生在那裏失聯了,找回來了嗎?」
夏初見在綠芒星失蹤的事,在帝國上層並不是秘密。
宗若寧不自然的拉了拉領口,才說:「回來了,但是被皇帝折騰得夠嗆。」
「腦組織被腦霧覆蓋,特別是海馬體,據說被皇帝找有特殊異能的人測試過,已經把她的海馬體,摧毀得七七八八了。」
宗老爺子遺憾地搖搖頭:「澹臺皇室一貫是這個德行……」
「他們從來不知道什麼積德,更不知道什麼叫為國為民。」
「做事做得太絕……」
宗若寧看了看宗老爺子。
他從來沒有聽過祖父對皇室說過這麼重的話。
這一次,應該是恨毒了皇帝,才出言不遜。
宗若寧跟着說:「祖父,他們這麼倒行逆施,怎麼還能坐穩皇位,甚至坐了一萬年?」
宗老爺子長嘆一聲:「……有個好祖宗!比不了……比不了……」
說完打了個呵欠,滿臉困意。
宗若寧忙說:「祖父,我扶您回臥室吧。」
宗老爺子的臥室,就在這醫療室旁邊。
年紀大了,都喜歡住得離醫院近一點。
宗老爺子這裏更進一步,直接把最好的醫療設備,放在自己臥室隔壁。
兩套房打通連貫在一起,保密措施非常嚴格。
而宗老爺子這一次,也是吃了自己人的虧。
如果不是親孫女宗倩兮算計他……
想到這裏,宗老爺子眯了眯眼,說:「若寧,找人給我起草一份律師信,馬上發佈到宗氏的官方星博賬號上。」
宗若寧點點頭:「您要做什麼?」
宗老爺子冷淡地說:「宗倩兮驅逐出宗氏族譜,不許姓宗,不再是我宗氏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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