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鳳出生於農村,上面有兩個哥哥,她最小。
恢復高考的消息傳來,李父極力支持小女兒參加高考。
李父曾經也算是個讀書人,後來家庭變故,不能繼續讀書。
到兩個兒子長大時,高考沒了,變成了推薦讀工農兵大學。
所以,李父把讀大學的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
兩個兒子也很支持,給妹妹出生活費和學費。
高考結束,回學校對答案,李玉鳳對自己考上大學也很有信心。
甚至還覺得,自己之前的志願填得有些保守,沒準還能去更好的大學。
但是等啊等啊,沒有等來錄取通知書。
家裏為了她,省吃儉用了幾年。
因為他們家附近沒有大學生,所以他們也不知道上大學的學費是國家承擔,並且每個月還發補貼。
她的父親和兩個哥哥,為了給她攢大學學費,甚至還去離家幾十公里之外的碼頭,給人搬貨。
錄取通知書沒有等到,卻等到了父親和大哥在碼頭搬貨的時候被貨砸到的消息。
父親從此臥病在床,大哥傷了一條腿,即便恢復之後,走路也不利索,再也幹不了重活。
兩個嫂子從此對李玉鳳橫挑鼻子豎挑眼。
父親每個月得花費不少錢來買藥,之前存的錢,都不夠給父子倆當醫藥費。
李玉鳳沒有來得及為高考落榜而傷心,就得琢磨為生計奔波。
就在這時,她的遠房堂伯出現。
這個堂伯在縣裏工作,是他們李氏家族最有出息的人。
堂伯最小的女兒今年也參加高考,還考上了柳城大學。
李玉鳳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忍不住黯然,她填報的第一志願也是柳城大學。
堂伯聽說了她家的情況,表示同情,並且還給李玉鳳介紹了高工資的工作。
堂伯說,他有個朋友在鵬城那邊,做貿易生意。
李玉鳳高中畢業,當個記賬的會計沒問題。
堂伯還給她五十塊錢做路費。
李玉鳳帶着滿心的感激,收拾行囊,外出打工。
到了鵬城,按照堂伯的地址找過去,李玉鳳發現這裏根本不是什麼貿易公司,她去的時候正好碰到有人去找堂伯的朋友要錢,罵他是騙子。
李玉鳳多了個心眼,沒有貿然進去,而是在附近多觀察了幾天。
最終,李玉鳳確定那個人很不靠譜,就離開去找其他的工作。
然而,她一個獨身女孩,想要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並不容易。
她在工地幹過,也在飯館裏給人洗過盤子,也給人搬過貨。
一年多下來,李玉鳳也算是賺到了一點錢,她基本上都是留夠了生活費,剩下的全都寄回家。
半個月前,李玉鳳收到家裏的信,說是父親身體有好轉,她也離家那麼長時間,希望她能回來看看。
李玉鳳自己也很想家,就拿着老闆給結的工資,踏上了回鄉的路程。
然而,在火車上,她遭遇了小偷。
當時火車正停靠在一個站點,她發現自己被偷的時候,小偷已經跑下車。
她下意識地追出去。
結果就是,小偷沒追到,自己的行李還落在了車上。
口袋裏只剩下了幾塊錢,根本不足以讓她回家。
她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想到了一個辦法。
這個火車站和柳城在同一個省,火車間隔三站地。
當初堂伯帶着女兒回村辦升學宴的時候,堂伯還指着他女兒跟李玉鳳說:「明珠也算是你的姐姐,你去鵬城那邊當會計,以後有大出息了,沒準你明珠姐姐大學畢業之後還得仰仗你呢。哦,明珠在柳城大學的經濟系,經濟系裏也會學到會計。」
李玉鳳爬上了一輛停靠在站點的火車,來到柳城。
然後去了柳城大學,就是想找李明珠幫忙,借她回家的路費。
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打聽下來,經濟系大二的學生說,她的同班同學裏沒有人叫李明珠。
對方可能看她可憐,還帶她去食堂吃了頓飯。
就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看到了李明珠。
李明珠可能是嫌棄她這個老鄉給她丟人,黑着臉把她從學校帶出來。
之後,李明珠就帶她去火車站附近的小旅館,讓她住下。
對於她希望李明珠借錢,買火車票回家的請求,李明珠壓根不接茬。
今天下午,李明珠突然來到了小旅館,跟她說,給她在省城介紹了一份工作,她只需要在那裏干一個月,主要負責推銷酒水,工資按照銷售額來分配,幹得好的話,一個月拿200塊錢以上都不成問題。
李玉鳳有些心動,但是她好歹也是在外面打工一年多時間的人,錢要是有那麼好賺,人何必那麼辛苦?
李玉鳳拒絕說:「謝謝明珠姐,但是我現在暫時不想去打工,想先回家看看。」
此話一出,李明珠臉上就出現了不悅的表情。
「你這人可真是不識抬舉!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說你,打工回來,身上不但一分錢沒有,連路費都要借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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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好意思回家?
讓你靠自己的雙手賺錢,你非得要借別人的錢。
你不覺得羞恥嗎?」
這時,李明珠的朋友出現。
「明珠,別發火,這都是小事兒。你老鄉不想去就別去了,我大哥那邊本來就不缺人手。」
說完,那人就遞給李玉鳳一瓶汽水,「這位小妹妹,你也不要胡思亂想。來,喝瓶汽水,這可是最新上市的橘子味的汽水。喝完了我去火車站給你買車票。」
汽水喝完之後,李玉鳳就覺得眼皮很重,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裏。
病床里除了醫生之外,還有警察。
醫生和警察說:「經過檢查,病人體內有大量的安眠藥成分。」
以上這些細節,都是段從安了解到的。
聽完段從安的描述,葉舟真心地說:「段記者,你真的是天生吃這碗飯的。如果是我去電視台當記者,絕對沒有你這樣的能耐,把那麼細節的東西都了解得這麼清楚。」
同時,葉舟心裏也能感覺得到,段從安肯定會從受害者的角度,把被冒名頂替之後,受害者的人生發生巨變的一面展現給觀眾。
希望通過這次報道,能夠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讓類似的悲劇減少。
關於「李玉鳳」冒名頂替上大學的事情,在柳城大學裏也開始發酵。
學校方面沒有遮掩,甚至還專門給全體學生開會。
學校的態度非常明確——一旦發現有冒名頂替的行為,立刻開除處理。
那麼真正的李玉鳳呢?她還能有入學的機會嗎?
學校方面在記者採訪的時候,給出了明確的答覆——學籍本來就是李玉鳳的,她當然有入學的機會。九月份,她可以跟新一屆的新生一起入學。
至於李明珠,違法違紀的事情,會有專門的職權部門來調查。
事情就結束了嗎?
葉舟給學生上課,課堂的知識講完之後,發現還有10分鐘才下課,她索性就多說了幾句課本之外的話。
「同學們,關於冒名頂替上大學的事情,你們應該都已經有一定的了解。這其中還有一些細節,我覺得有必要跟咱們班的女生多說幾句。」
講台下面,所有人都豎起耳朵。
還有男生問:「老師,男生可以聽嗎?」
葉舟微笑:「當然可以,聽完之後,你們可以回家跟自己的姐姐妹妹或者表姐表妹,還有身邊的其他女性說,給她們提個醒。」
路過的夏主任,停住腳步。
小葉老師這是要幹嘛?
葉舟臉上的笑意收回,取而代之的是嚴肅認真。
「各位女同學,以後出門,一定要多長几個心眼。
比如在火車站,遇到陌生的人搭訕,一定要提高警惕。
曾經有個女生,在火車站,遇到一個求助的老奶奶。
老奶奶說,她的腿腳不方便,希望小姑娘幫自己拎一袋行李。
女生心善,欣然同意。
到了距離火車站不遠處的小巷子,老奶奶就遞給女生一瓶飲料,讓她喝掉,以此感謝。
女生喝了飲料之後,再醒來,已經在人販子的手裏。」
台下聽得聚精會神的學生們,個個露出氣憤的表情。
「葉老師,後來呢?女生被解救了嗎?」
葉舟說:「如果是小說,我們可以給這件事情一個不一樣的結局,好人有好報,惡有惡報。
但是同學們,現實生活和小說的區別很大。
這個女生,不會有那麼幸運,恰好被警察解救出來。
她要面臨的問題是,賣給山區里娶不到媳婦的老男人當媳婦。
為了提防她逃跑,可能還會給她身上套上鐵鏈子。
如果逃跑,被追回來,一頓毒打都不可能解決問題。
幾年後,女生已經被迫給山區的老男人生下兒女。
而她的大學同學,已經大學畢業,在各自的領域裏,都是佼佼者。
就算是她的父母得到消息,帶着人去解救,可能都走不到村子,就會被人打出來。」
下面的學生,張大嘴巴,啞口無言。
有些情感細膩的女生,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搓着手上起來的雞皮疙瘩。
葉舟繼續說:「還有個女生,在路上看到一個孕婦向她求助,說自己肚子不舒服,希望女生能夠扶她回家。
我相信絕大多數人都會同意孕婦的請求,畢竟正常人很難理解,一個孕婦怎麼會做惡,她難道不為肚子裏的孩子着想嗎?
我們永遠不要用自己的良心去賭概率。
這個女生就賭錯了。
她把孕婦送回家,卻被孕婦的丈夫女干殺了。」
教室里的氛圍變得特別壓抑和氣憤。
「老師,那我們是不是誰也不能信任了?」
葉舟說:「當然不是,跟大家說這些,就是想讓大家明白一個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比如,如果你是在火車站遇到了找你幫助的老奶奶的女生。
你在決定幫助她之前,要問清楚她讓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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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老奶奶說讓你幫她把行李提到路邊,你按照她說的做了。
但是到達目的地之後,她又說往旁邊的小巷子去,這時候你就要學會拒絕。
還有,出門在外,一定不要喝任何別人給你的東西。
坐火車的時候,你的杯子如果曾經離開過你的視線,回來也不要再喝杯子裏的水。」
同學們紛紛點頭。
這時,下課鈴聲響了。
同學們還意猶未盡,希望葉老師能夠再多講一講。
葉舟一點也不想拖堂,她說:「同學們,該講的都已經講得差不多了,我認為你們都很聰明,一定會舉一反三。」
從教室里出來,葉舟就對上了夏主任那雙過分慈愛的目光。
葉舟立刻警醒:「主任,你又想幹嘛。」
夏主任有些委屈,「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你怎麼一副準備對我敬而遠之的樣子。」
葉舟撇嘴:「您嘴巴上雖然還沒說,但是您的眼神明明白白,肯定又要給我找事干!」
夏主任確實是這麼打算的。
剛才聽葉舟跟學生說的那些話,夏主任突然意識到,大學裏除了給學生傳授知識之外,也得讓學生們學會分辨是非。
那位冒名頂替的受害者,如果不是葉舟讓記者跟過去一起調查的話,這會兒可能已經被省城某些非法團伙控制住。
夏主任琢磨着,要不要讓葉舟主持編寫一本防管防騙的學生手冊。
奈何,還沒開口,葉舟就已經窺破了他的內心。
葉舟編寫的管理學教材工作已經進入尾聲,所有的稿子都已經交給夏主任和其他老教授審核,沒有問題之後就可以送去印刷廠。
能者多勞,小葉老師那麼多發光點,不能浪費了。
可惜,小葉老師一點機會都不給他,嗖一下就沒人影了。
葉舟坐着班車下班,回到大院。
路過榕樹下的時候,就聽到熱心的嫂子跟她說:「葉老師,你家來客人了。」
客人?
有誰不請自來嗎?
周老爺子剛被打發回去沒多少天,怎麼又有客人來了?
葉舟聽到這話一點也不焦慮,興奮得想要搓手。
不會又有人來送錢了吧?
是誰?
不管是周家人還是葉家人,她都照單全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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