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波很陳舊。
陳舊的連國內大一點的村莊都不如。
黃土路面,灰撲撲的房舍。入目所及都跟美好和希望沾不上邊。
如果不是這次回到這裏,偶然間回到搬空的園區。何垚甚至不知道,自己人生中最黑暗的那段日子發生在哪裏。
他這種完不成業績的廢料,時刻飽受生命之虞。是內保們重點看守的對象。
別說離開園區,就連所在公司的大門都出不來。
這次來勐波,挑戰自己神經的事天天都在發生。試着接受這些現實已經讓何垚筋疲力盡,更別說出來遊山玩水看世界了。
這會兒時間不算晚,至少天光還亮着。
車窗外的景象看的清楚。
時不時能看到三五成群打扮像國內九十年代風格的少女,被幾個男人帶進帶出。
這種女人被稱作「扶手」。
姚卉在流落到杜梅的賭石場子之前,就在緬北做「扶手」。
這叫法從金三角流傳開。
指的是那些工作場地在酒吧、KTV、娛樂城等夜場的女人,因為經常要攙扶那些酒醉的客人。久而久之,有了這個稱呼。
扶手女是會攙扶客人,但又不僅僅是攙扶客人。
男人在這裏都不及牛馬,更何況還有更多利用價值的女人。
唱、喝、吸、摸、睡,都是扶手的工作內容。
這些女人的軌跡到這裏,尚且算的上幸運。因為她們多半還有些姿色或者身材傲人。被一些有點頭臉的人看中,玩膩了之後丟來當扶手。
扶手也是有考核的。哪怕伺候客人時不能令對方滿意,也會被丟進園區,淪為距離人更遙遠的存在。
她們不但有詐騙任務要完成,還不可避免飽受異性摧殘。
在那些動作片裏,她們飾演着各種身份的女主角。
還有一些染了病的,連園區都嫌傳染。也要廢物利用,被當成運輸容器。以身體運輸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
吞服、任意門、私隱部位……身體每處能藏東西的地方,都不能倖免。
抓到是死、包裹那些東西的藍精靈一旦破裂也是死。
所以這裏看到的每一個人,不得善終都只是時間問題。
就連馬林……
「這些都是最外圍的扶手,沒什麼好貨色。老闆別急,小老闆今天一定給你們安排最頂的那種……要玩就玩國內新來的。皮膚又白、又水靈。細皮嫩肉的……嘖嘖……」
內保看何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的女人,嘿嘿笑着說道。
在這裏,誰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能放縱絕不遲疑。
沒有道德約束、沒有律法規範,人性當中的惡會泛濫成災。
何垚擔憂地看了一眼馬向雷。
還好他明白孰輕孰重。
雖然臉色看起來平靜,但緊握的雙拳還是出賣了他心裏滔天的恨意。
或者是殺意。
這裏的每一個無恥之徒,都有可能是馬向月的侵害者。可他非但不能反目,還要跟他們把酒言歡。
甚至還要配合着符附和些什麼。
何垚在心裏嘆了口氣。這種感受他也有。
很多時候,他都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被這裏同化了。才會覺得魏金也好、馬林也罷,就像尋常的普通人。
馬林的視線從後視鏡里掃過,嘴裏說道:「別他麼一天天淨想着那點破事兒。死在女人肚皮上的例子還少嗎?就你這點出息,等我佔山為王的那天,你墳頭草都不止一米了。」
內保湊上前,扒着駕駛座的椅背,說道:「小老闆,在我們看來,你現在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跟鮑竹蓆隨便吹吹風,開公司賺大錢自己當老闆,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拉票兄弟出來跟你干。咱們夜夜笙歌多快活!」
馬林哼了一聲,「這錢太髒,比這裏的人還髒。我嫌噁心。」
「要不說,『有錢』在『任性』前頭呢。小老闆這覺悟,我們這等人拍馬都追不上。」
這內保跟馬林說話的時候很有分寸。
每一句「掏心窩子」的話,都更像是戴着面具說出來的。
時間久了,可能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本來的模樣了。
求生的本能,會讓人適應環境、融入周圍。
馬林將車子停在一處早早亮起霓虹燈的三層小樓前。
內保吹了聲口哨,「這裏的消費可高。小老闆破費了。」
馬林說道:「今晚不醉不歸。誰要是站着走出來,誰等着挨收拾。跟我出來,保證沒人敢撿你們的屍。」
人還沒下車,樓里就走出來四五個穿着隨意的年輕女人。
這種服務要是放在國內,大概早就倒閉多少回了。
可看這周圍停車的數量,生意應該相當不錯。
那名內保不知道是在給何垚馬向雷做介紹,還是用這種方式在拍馬林馬屁。浮誇的開口道:「歡迎來到緬北的世界。這裏是勐波第一銷金窟。你想要的這裏全都有。」
一邊說一邊摟住身邊的女人。跟揉面似的揉上對方的屁股。
何垚抬頭看看斑駁掉皮的外立面,又看看那幾名非主流少女。突然覺得熊黎文日常的打扮還挺正經的。
馬林扭着腰肢,踩着高跟拾階而上。
從後面看,真的甩這幾名扶手好幾條街。
何垚的思維又開始發散。
來這種地方,馬林會摟女人還是……
馬向雷動作略顯生硬的摟住其中一個女人,緊隨其後。
他不是什麼純情少男,何垚也沒少聽他說起以前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發生的風流韻事。
能讓他產生身體排斥的原因,只可能是馬向月曾經的遭遇。
他樓住的,不是女扶手。而是馬向月的影子。
說什麼這一次也不能讓豹煥跑出手掌心。
何垚長臂一展,左擁右抱走進大門。
裏面是昏暗喧囂的另一個世界。震耳欲聾的鼓點節奏動次打次直鑽人耳朵。
大片大片反射着光線的皮膚來自裏面的女人們,那二兩布片大約也不是為了遮羞,而是為了誘惑。
忽明忽暗的舞池,將這種誘惑無限放大。
某個角落傳來呼哨聲跟歡呼聲。
何垚視線掃過去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空中揚揚灑灑飄下來的一張張紙鈔。
連這裏的空氣,都帶着曖昧糜爛紙醉金迷的味道。
簡陋的毫無隱蔽性可言的卡座。幾乎每張桌子上都站着數名扭動身體做出各種姿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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