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沒有落下,掌風颳過邢母的臉,也是一陣駭人的寒意。
邢母渾身脫力,臉色蒼白地摔倒在地。
過一會,傭人們才反應過來,跑上前來扶人,邢母兩腿都是軟的。
傭人們有人去端水,有人打電話叫醫生,還有人去告訴邢父和二少爺。
駱槐長舒一口氣,發覺自己的雙手還抱着邢彥詔的手臂,迅速鬆開。
邢彥詔稍有不滿。
就不能多抱會兒?
駱槐不抱,他抱。
邢彥詔又單手把人抱起來,眼神掃向傭人,「藥箱。」
「是是是。」傭人戰戰兢兢去拿藥箱遞過去。
邢彥詔拿過藥箱,上樓,一腳踢開房門,把人放在床邊坐着。
駱槐蹭一下要站起來。
「坐好。」男人耐心有限。
駱槐乖乖坐好,看着男人在藥箱裏翻翻找找,拿出一支維生素E軟膏過來,擠在手指就要給她抹上。
駱槐縮一下脖子:「它有用嗎?」
「比冰敷熱敷好。」邢彥詔的手指摁在她臉上,力道控制不好,把人摁得眼泛淚花。
駱槐一聲不吭,欲言又止地看他。
「有事說事。」
「你剛才……」
「嚇嚇而已,我不打長輩,也不打女人。」邢彥詔擠了藥膏繼續抹,「就算你不說,老太太知道也得說我。」
不止,還會拿柳條抽他呢!
怕死老太太了。
「她為什麼打你?一五一十說說,別藏着掖着,不然待會對峙不贏。」邢彥詔神情平靜,語氣隱隱透着上位者的發號施令。
駱槐一字不差地說完。
「難怪她生氣,她心裏的兒子就邢政嶼一個。」邢彥詔挑眉一笑,看她,「可憐我?站我這邊。」
昨天駱槐醉鬼一樣說他小可憐,他就想問了。
駱槐心裏知道他這樣的人不需要憐憫。
憐憫,是在侮辱人。
她微微搖頭。
「我嫁給了你,只能站在你這邊。哪怕我是裴家養女,邢家人都瞧不上我,不會真的把我當自己人,老爺子和老太太看着喜歡我,是覺得我聽話好掌握,沒好家世沒大本事,翻不起什麼風浪,如果我哪天不聽話了,也是說討厭就討厭,說拋棄就拋棄。」
這是她在裴家就知道的道理。
不能相信別人。
裴元洲除外,最後還是信錯。
邢家人就更不能信了。
「既然我已經嫁進邢家,就得站一個,大染缸里沒有人能獨善其身。」她很坦誠。
邢彥詔稱讚:「還挺聰明。」
藥已經塗好,半張臉都是白色藥膏,跟面膜差不多。
「正好,有個事我也給提個醒,你也知道我鄉下長大,我們鄉下只要辦了酒席不管領不領證,你嫁給我,是我老婆已經板上釘釘的事,從前你和裴元洲怎麼樣,有過男朋友還是沒有,都該到此為止,這些我不計較,誰沒有個過去。」
「當然,我也一樣。」
「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該守的都得守,要是讓我知道你和裴元洲還拉扯不清……」邢彥詔目光漸深,透着股狠勁,「你知道我這人脾氣不好。」
駱槐心頭一駭,說:「我會聽話。」
邢彥詔聽她這話又補充一句:「我這人不喜歡身邊的人被欺負,你別太乖。」
「啊?」駱槐頭次聽見這樣的話。
咚咚咚……
傭人敲門請他們下去。
駱槐起身,又被邢彥詔按着肩膀坐下。
「好好待着,困就睡。」
他自己出門,把門帶上。
傭人說大少奶奶也要下去,邢彥詔一個眼神,對方瞬間噤聲。
駱槐走到門邊,耳朵貼在門上,聽下邊的動靜。
「跪下!」邢父一聲怒吼。
邢彥詔:「我跪天跪地跪祖宗,不跪活人。」
邢父:「你把你媽嚇到心悸,還有理了?」
邢母面色慘白坐在沙發另一邊,家庭醫生拿着聽診器在檢查,邢語柔眼眶紅紅的,和裴悠悠在旁陪同。
邢政嶼做着和事佬:「大哥,你和爸媽道個歉,爸媽不會真生你氣的。」
「道歉?」邢父冷哼,「從來就沒見過兒子打親媽的。」
邢彥詔一臉死不悔改的樣子,「沒打。」
「嚇也是不孝!」
「沒爹媽習慣了,不知道什麼是孝。」邢彥詔掃向家裏的每個人,提醒,「我才說過不要欺負我身邊的人。」
「沒事我上樓了。」邁着長腿就走。
邢父:「站住!」
邢彥詔不耐煩地回頭,一腳把旋轉樓梯的欄杆一腳踹彎,嗡嗡作響。
邢母和邢語柔嚇得抱在一塊,渾身瑟縮着。
裴悠悠也嚇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睜圓,眼淚都嚇出來了。
這腳踹在誰身上誰死。
她渾身一陣發涼,起身朝邢政嶼走過去,拉過他的手,被摟在懷裏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昨天就受過一次驚嚇,今天又來一次。裴悠悠受不了了,回房間立馬說:「政嶼哥,我們能不能不住在這兒?結了婚不就可以分出去住了嗎?政嶼哥,他真的太嚇人了,太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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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根本緩不過神來。
「悠悠……」
「搬出去,我們明天就搬出去。」裴悠悠嘴裏不停念叨着,直到邢政嶼吻住她,好一會才安撫住。
「悠悠,今晚是我的錯,沒第一時間過去保護你,這種事以後不會發生了。」他抱着人,輕輕吻着裴悠悠發間。
「大哥只是砸東西,不輕易打人,你是裴家小姐,他也不敢,要是對你動手,不說邢家不放過他,裴家,你爸媽和你哥哥也不會放過他,你說是不是?」
裴悠悠往他懷裏鑽了鑽,點一下頭。
話是沒錯,可要是天天和邢彥詔住在一個屋檐下,天天被嚇,她害怕自己會神經衰弱。
「政嶼哥,我知道你捨不得爸媽和妹妹,那能不能,叫他們搬出邢家,去外面住?」
「傻悠悠,他好不容易回來,怎麼可能搬出去住?」就像他陰差陽錯來到邢家,享受二十九年的榮華富貴,手握權勢,又怎麼捨得丟棄?
他要是離開邢家,和邢家的關係就會疏遠。
沒他在旁邊做對比,沒有他時不時的提醒,煽風點火,邢彥詔就會慢慢佔據邢家人心中的位置,終有一日徹底把他擠出邢家。
養育之情是重,但血緣是個邪乎的東西,是刻在國人骨子裏的基因。
他鬆懈不得。
「悠悠,有我在,不怕不怕。」
裴悠悠慢慢吞吞點頭,不是很情願。
夜裏睡覺做起噩夢,夢到邢彥詔那一腳踹在她身上。
撲通一聲,她從床上滾下來,大汗淋漓。
裴悠悠睜開眼睛,揉着摔痛的屁股叫人,沒有人應她。
起身一看,床上沒人。
「政嶼哥?」
衛生間也沒人。
「政嶼哥?」
陽台也沒人。
她攏了攏衣裳出去,微弱的燈光從房間裏照在走廊上,一個小小的三角。
邢政嶼站在走廊的盡頭接電話,語氣不悅:「都說了不要輕易打電話給我,不要聯繫我,這三年我陸陸續續給你們打去不少的錢,沒了?」
「有的有的,我們只是聽說你結婚,所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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