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水閣,兩兩弈棋正酣,
小疊連贏兩局,雖說是矇混耍賴得來的,但好歹還佔個贏字。
不免風和日麗,開心地笑起來:「澤哥哥,這局你又要輸啦!」
黛色壓低了嗓門:「老爺和冷姨娘過來了!」
小疊抬眼望去,但見兩個影子在水閣廊柱亭台後一閃,悠悠然向露台而來。
小疊立時斂住笑意,嘴裏直犯嘀咕:「真是個討厭的冷洛!」
柏澤眉宇微沉,小疊若是知道冷洛害她傷了眼睛,豈不是更為痛恨。
好在不曾提及此事,暗地裏為她出口氣也就罷了。
兄妹立時起身問候。並未理會冷洛。
黛色唯唯諾諾向冷洛福身行禮。
她終究是奴婢,不可能如少爺小姐般任性。
「疊兒,怎麼不叫你三娘呢?」孟懷遠不忘提醒,但又不好說柏澤什麼。
小疊假裝沒聽見。
孟懷遠難得慈眉善目地走上前,見小疊長相絕美,模樣很乖。
身材窈窕,幽藍白袷邊襦裙,琉璃千格杏煙紗短臂曳地外裳。
果然氣質不俗,難怪帝都那位一見傾心,不覺喜笑顏開:
「眼睛剛好,可別讓陽光給照壞了,得好生養着。黛色,對小姐要多用點心思,切不可大意!」
黛色恭敬應諾。
孟懷遠乘興繞着台榭觀賞景致,但見新荷簇簇,碧波蕩漾,鴻雁照影。
冷洛嫣然一笑:「孟家乃風水寶地,鳥兒最具靈性,良禽擇木而棲,妾身擇主而事。」
言罷向孟懷遠偎身而去。
男人轉頭看她,無比寵愛地拍了拍那玲瓏細緻的香肩,感慨:
「還是三娘子甚懂我意。」
小疊看得很不順眼,孟懷遠卻很順心,當即吩咐下頭小廝:
「去,將夫人並二小姐請來澗水閣用中飯。」
前幾日在西苑的草坪才和顏氏幾娘母鬧了一場,今日又要坐在一起吃飯。
小疊覺着彆扭,還要加個冷洛,更是沮喪。
隔不多時,顏媚姝和孟清凝在一群丫頭婆子的簇擁下施施然來到水閣。
二樓,下人們擺好中飯,淨手盆、漱口水、毛巾一應俱全。
柏澤照樣為小疊挑刺去骨,夾菜盛湯。
冷洛看似一意用餐,但酸溜溜的醋意直打心底往喉嚨里冒。
時不時拿眼尾掃將過去,心裏很是不對付。
孟清凝只顧斂眸吃飯,但氣色很不善,碗扒拉得山響,筷子也碰得山響。
三個女人又在互相較勁,沉默半晌,孟懷遠終是開了口。
「柏澤,你莫要總是慣着疊兒,吃飯這種事讓他自己來做,你這個當哥哥的不可能為她做一輩子,她終歸是要嫁人的。」
「是!」柏澤無波無瀾地應了一聲,似乎談論的這個話題與他無關。
小疊可不幹了,這關柏澤什麼事啊!
兄妹打小就親,就是這麼過來的。
現今偶爾一起吃個飯,幫着布個菜,就這樣小題大做,犯得着嗎?道:
「嫁人了怎的?澤哥哥照樣疼我!」
「疊兒!」孟懷遠放重了語氣,想到帝都那位。
「皇家最重規矩禮儀,若傳出去怕是要說孟家家風不好……」
還在一門心思想當皇親國戚,小疊着惱,孟懷遠話未說完,接口道:
「就夾個菜又怎麼啦,難怪人云見到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不着片縷,梨園香雪,妖怪打架,小娃娃,倘若人的想像力在發明製作方面能夠如此躍進……」
忽聞一聲暴喝:「敢如此頂撞你老子,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冷洛拉聲長調勸慰:「老爺,可彆氣壞了身子,小孩子不懂事,就莫要與大小姐急。」
小疊本來就憋着一口氣沒地兒出,見冷洛看似安慰,卻是暗地裏火上澆油。
再也不顧柏澤的阻攔,冷聲道:
「冷洛,你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那日竟不顧自殘,處心積慮地接近於我,本小姐有眼無珠,引狼入室。」
還不待冷洛撒嬌發嗲扮可憐,這邊孟懷遠早就按捺不住,突地站起身。
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聲震如雷,滿桌的人連同婢僕全都駭了一大跳。
他面色鐵青,像對待仇家,眼神陰森可怖,讓人不寒而慄,手指小疊厲聲喝道:
「給老子住嘴,你這個不孝女,目無尊長,這些年都白教了!」
小疊僵住,老爺竟然為了一個半道女人,以痛恨的目光仇視着自己。
還用惡狠狠的言語教訓,有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爹嗎?
直氣得說不出話來,一股熱流湧上眼眶,雙眼酸澀得生痛。
「噹啷」一聲扔下雙箸,轉身向門外衝去。
「疊兒,」柏澤跟着追了出去。
「柏澤,你給我站住,隨她去莫要管,看她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孟懷遠氣急敗壞:「算了,不吃了,」說罷一扔牙箸,也拂袖而去。
眾奴婢愕然,縮着身子大氣也不敢出,午宴不歡而散。
顏媚姝母女相視一笑,皆是瞧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孟懷遠怒氣沖沖回到中桂院,在書房裏轉來轉去。
將案几上的書卷掃落在地,一副橫眉冷目的暴怒狀。
「老爺,這是生的哪門子氣呀!瞧把這屋子弄得......。」
冷洛媚聲而至,攜着股強勁的脂粉味飄到孟懷遠面前,睃了眼地上的婢僕,眉梢一挑,冷聲道:
「一個二個都像木頭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滾起來收拾好了。」
一聲號令,奴婢並小廝們驚惶地爬起來整理書房。
片刻收拾停當,都退了出去。
冷洛扭着水蛇腰含情弄笑走近,手輕輕撫摸着男人胸口,媚聲道:
「老爺可別再生氣,仔細氣壞了身子。」
「唉!」孟懷遠長長嘆了口氣,「都是這個不孝女,讓我給慣壞了,越來越不像話,難得三娘子如此大度,不與她計較……」
正說着,忽聞梁管家在外喜聲道:「老爺,帝都的海少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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