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境遷,張衛國的生活逐漸恢復平靜。隨着全國改革開放的深入推進,個體經濟如日中天,小商販如雨後春筍般遍佈河灣集的大街小巷,這對供銷社的經營活動造成了巨大衝擊。供銷社的優勢逐漸喪失,營業額直線下降,逐漸陷入困境。
為了適應新的經濟形勢,供銷系統在原有企業資產的基礎上進行改組,成立了供銷股份合作有限公司,各鄉鎮供銷社也變成了供銷股份有限公司的分公司,經營體制發生了重大變化。各門市部都實行了租賃承包製經營,餐飲業也不例外。面對一街兩巷十幾家飯館和個體小吃店的相繼開業,衛國所在的供銷社大食堂在激烈的競爭中漸漸敗下陣來,急需有人承包並改變經營策略。
張衛國轉正後,雖然也承擔了一些其他工作,但始終沒有離開原來的崗位。他的工資和獎金是在食堂報賬員報賬後由單位統一發放的。門市部實行租賃承包經營後,工資不再由單位統一發放,而是在各門市部交清租賃承包費之後,由承包人或承包合伙人根據門市部的經營狀況自行發放,甚至可以不發放。衛國所在的食堂由一家獨大變成了多家競爭,在激烈的競爭中經營慘澹,職工的工資也發不下來了。
張衛國過去在食堂只是客房服務員,但大廚們並不討厭他。顧客稀少的時候,大廚們懶得動手,往往會抓衛國的公差,讓衛國上鍋去炒菜。衛國是個老實人,誰的吩咐都聽,因此人緣很好。時間一長,他自然而然地學會了一些炒菜的技巧。
食堂的經營狀況不佳,流動資金緊張,機關的外欠賬又要不回來,又不敢得罪。大廚們已經有倆月沒領工資了,心裏着急,都慫恿衛國承包食堂。衛國不敢答應,去徵求岳桂賢的意見。他認為岳桂賢遇事有主見,想從她那裏討個好主意。岳桂賢聽了衛國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兩位師傅都有一手好廚藝,為什麼他們不承包呢?」
「他們倆也都找過我,鼓動我承包下來。我想讓他們承包,我給他們打下手,他們都說家裏人多事多,手裏也沒有資金。」張衛國笑着說。岳桂賢又問:「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私下都跟我談過,他們都說一沒資金;二沒有技術,害怕做不好。」
「難道你有廚藝和資金嗎?」岳桂賢反問道。張衛國笑着說:「這幾年跟倆大廚也學了幾招,開鍋炒菜沒問題。況且兩位師傅也答應幫忙,只要有他們掌勺,生意應該沒問題;至於資金,是我最擔心的事,雖然手裏有點積蓄,但是恐怕不夠,又怕賠了。」
「哦,原來如此。」岳桂賢聽衛國說出了自己的諸多顧慮,笑着說,「男人做事要果斷,最忌諱婆婆媽媽,畏首畏尾,只要是認準了的事,就不要再猶豫。」
「這事我聽你的,你說我能承包,我就承包下來。」衛國真誠地說。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岳桂賢也不再猶豫,堅定地說:「承包下來也不是不行。既然你對後廚的事不擔心,那還有什麼好怕的?即使將來大廚們都辭職不幹了,食堂也能照常維持下去。但在目前的情況下,你還是要盡力留住他們。」
「這個自然,他們也都曾跟我說過,只要我能承包下來,他們哪裏也不去。」張衛國說道。岳桂賢點頭說:「嗯,這樣最好,起碼不用擔心飯菜質量問題。你所擔心的資金問題,我看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我們可以實行股份制經營。」
張衛國聽到岳桂賢說出「我們」二字,心中一震,心想,她什麼時候跟自己成了「我們」了?難道她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嗎?如果是這樣,是不是意味着她對自己的看法已經改變了?如果她改變了對自己的看法,是不是可以認為她想跟自己的關係更進一步呢?張衛國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如果岳桂賢和自己的關係能如他所願,這食堂的生意肯定能做得紅紅火火。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內心的喜悅,笑着問道:「桂賢姐,你剛才說的『我們』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也想承包,但缺幫手,想跟你聯手承包。」岳桂賢見張衛國問出這樣的話,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臉色微紅。剛才說的這句話,不管是暗示還是隱語都是自己的心聲,但願衛國能聽懂。兩人對視一眼,岳桂賢又笑着說:「其實股份制經營很簡單,說白了就是大家一起出錢做生意。具體來說,我是這樣想的,現在凡是在我們食堂上班的人,每個人都有份,都拿出一部分資金算作股金,或多或少,一年或半年分一次紅利。如果賺錢了,股金多的人,紅利就多;如果大家把生意做賠了,那就都沒得賺,大家共同承擔風險。你是第一承包人,你就是大股東,食堂的事你說了算。不願入股的我們也不勉強,去留自由。願意留下又不願入股的,我們按月發工資。」
「桂賢姐,兩位大廚尚未找到合適的出路,想必是不願離開的,但他們又缺乏資金入股,該如何對待呢?」張衛國說道。岳桂賢笑着說:「這有何難?既然二位大廚沒有入股資金,那就讓他們以廚藝入股吧,工資加分紅,待遇自然比他人優厚得多,估計他們也不會有意見;其他人的工資待遇也應比承包前有所提高,讓他們感受到好處,如此做,他們才會一心一意跟隨我們。此外,除了提高飯菜質量外,還應對員工給予獎勵工資,凡是能積極招攬顧客、介紹大客戶到食堂消費的,都要給予獎勵,具體獎勵方式和金額,等我們仔細商量後再定。我是這麼想的,你覺得如何?」
「桂賢姐,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張衛國聽後,立刻豎起大拇指笑着說,「你是不是早就有想法了?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會主動去找我嗎?嗯,這事就按你說的去辦吧,有了你這些主意,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只要你能幫我把好關,我就能放心大膽地去承包了。等我承包下來,你就來當我的內掌柜,怎麼樣?」
「去你的,誰是你的內掌柜?」岳桂賢聽了,白了他一眼。只這一眼,便把張衛國的魂給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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