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園丁充當嚮導,帶着眾人往裏面參觀,說話間聽說是因為要開鋪子來考察的,就更熱情了。
再一聽說還有安陽侯府的管事跟着,連忙說怠慢了,竟然小廝去看看東家在沒在,如果在的話也好來招待一番,安陽侯府的面子可不是不能差的。
不久那小廝就來了,身後跟着一個穿着墨色錦服的男子,遠遠看着年齡不算大,約莫有三十來歲的樣子,身材挺拔,跟着那小廝一臉笑容的大步走了過來。
眾人知道這應該就是這花圃的東家了,便趕緊駐足前來見禮。
不過奇怪的是,這杜靜媛總覺得這男人有些面熟,心裏升起一股異常熟悉的感覺,但是卻想不起來是誰。她自己心裏還好笑自己在京城怎麼會有熟人呢。
這男人跟杜靜媛見禮的時候,沒好意思直視人家女眷,直到見完禮抬頭的時候,看到杜靜媛的面容一愣,然後一臉不可置信的道:「媛、媛兒?」
杜靜媛一愣,這是自己的閨名,除了自己的父母沒人會這樣叫自己,就連那陳世榮以前都是叫她靜媛或是夫人的!
她也是滿面驚訝的端詳這個眼前這個那男人,待看的仔細以後,她更是驚訝的脫口而出:「懷哥?」
她忘記了,小時候除了她的父母,這個跟她一起長大的兄長也是這麼叫她的!她一時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羅心懷,有些突然了!
畢竟一別經年,此時的羅心懷跟以前的風貌大不相同。以前在杜家的時候,羅心懷事事以杜靜媛為先,儼然就是杜靜媛的跟班,所以在杜靜媛的印象里這個大哥是個老實巴交、平時不吭不聲,沒什麼存在感的人。
而眼前站着的這個花圃的東家,一身剪裁得體的錦服,昂首闊步,身形比以前魁梧了不少,保養得宜、儀表大方,一雙眸子更是晶亮,臉上帶着笑意,一看就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所以杜靜媛才會在第一時間沒有認出羅心懷來。
而杜靜媛的長相倒是跟以前的差距不大,雖然經過一段磨礪,但是後來若雲給她一番調理之後,倒是更顯年輕了,所以羅心懷才會一眼就認出杜靜媛來。
兩人相認了,先是驚喜,驚訝,然後便有些尷尬了!畢竟以前有過不太愉快的回憶。
最後還是羅心懷先開口了,從杜家被冤枉出來,他雖然難受,但畢竟杜家對他有恩,所以便關心的問道:「媛兒,一別經年你還是沒變啊。你怎麼到了京城來了,義父義母大人身體可好啊?」
羅心懷說別的還可以,但是提到杜靜媛的父母,杜靜媛再次看到羅心懷,想起以前四口在一起的日子,頓時紅了眼眶。
羅心懷一看杜靜媛哭了,心裏一緊張,便不知道怎麼好了,這是小時候落下的毛病,只要杜靜媛一哭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媛兒,你是這怎麼了?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了?」羅心懷趕緊着急的問道。
春葉是知道羅心懷的這人的,見到杜靜媛悲傷,便出言道:「羅老爺,杜夫人這是傷心的,杜老太爺和杜老夫人已經去世好幾年了。」
春葉的話一出,羅心懷先是一愣,仿佛是沒明白過來春葉說了什麼似得。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更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紅着臉問道「不可能,義父義母一向身體硬朗,這才幾年光景,怎麼就去了,不可能的!」
羅心懷雖然口中說不可能,但是看到杜靜媛的樣子就知道事情是真的。而且春葉也不會霍然的詛咒別人父母的!
他頓時大受打擊,畢竟杜父、杜母都是好人,對羅心懷不但有救命之恩,而且還有養育之恩,兩位老人也是當兒子一樣養了他十幾年的,他雖然離開了杜家,但是心裏還是把兩位老人當自己的父母的。
他走的時候兩位老人都還健在,身子也硬朗,他離開杜家不過六、七年的光景,怎麼會這樣的!他還想再過幾年等自己的事業大了,便回去金陵拜見二老,以後要給兩位老人養老送終的。
「懷哥,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父母,對不起你。」杜靜媛早就知道自己當年是冤枉了羅心懷了,想到以前的種種,不僅悲從中來。
「媛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義父、義母到底是怎麼去的?」羅心懷大聲的質問杜靜媛。
他聲音大了引得周圍的一些人開始紛紛側目,那園丁見了,便勸道「東家,既然是舊識,不如移步到廳里說話吧。」
羅心懷聞言,知道是自己在大悲之下失態了,便點了點頭,請眾人到屋裏說話。
不過一時之間眾人見他好像頹廢了不少,跟剛才那案首挺胸的樣子大相徑庭,知道他是真的悲傷,便也沒人說話,默默的跟着到了屋裏。
到了屋裏有小廝奉了茶,羅心懷提出想跟杜靜媛單獨聊聊。
這畢竟是杜家的家事,同行的眾人不好說什麼,便都點頭應允了。
杜靜媛為了避嫌便帶了春葉跟着羅心懷去了裏面的屋子說話。
進了屋裏羅心懷就着急的問到底是怎麼回事,義父、義母為什麼會這麼早就去了?而杜靜媛為什麼會此時出現在京城裏?家裏出了什麼事情?
杜靜媛知道既然見面了,這事情就瞞不住了,即便是自己的不說,她的事情在江南鬧的那麼大,只要羅心懷派人一查就知道了。
便深吸了口氣,把她的這些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羅心懷。
羅心懷聽完了其中的種種,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子上茶水四濺:「陳世榮,這卑鄙小人,我定要他碎屍萬段!」此時他就如同那要復仇的阿修羅一般,呲目欲裂。
「懷哥,我頭上京城之前,聽那官府的朋友說,他已經死在獄中了。」杜靜媛說了一遍往事,倒像是又把那些事情經過了一次一樣,這蝕骨的痛,倒讓她冷靜了下來。
「哼,死了!這樣死了倒是便宜他了!」羅心懷心有不甘的道。然後又看向了恢復了清冷模樣的杜靜媛,眼神複雜,「媛兒,你怪我吧,我從小就答應義父、義母要保護你的,但是我沒做到,都是我無能,害了你、害了兩老,那時候我真不應該就那麼懦弱的走了的!」
羅心懷現在非常後悔了,他當年太自卑,在杜家整天看着杜靜媛和陳世榮出生入對的,心裏難受,所以才會被陳世榮一逼就走的。
他現在想來,其實不應該走的,如果他在的話,說不定就能讓陳世榮忌憚一二,說不定能察覺到陳世榮的圖謀不軌,說不定義父、義母就不會被害死了,而媛兒也就不用受那麼多的苦了。
想着義父、義母被害死,想着媛兒也差點被害死,一個女子經受了那麼的苦難,他心裏一陣一陣的自責,自己受義父義母的大恩,本應該孝敬侍奉他們終老的,但是卻因為當年的自卑,不肯面對,就那麼逃走了,最終卻是天人兩隔,永不相見的結果,羅心懷心裏真的是好難受啊!
「懷哥,這怎麼能怪你啊,是我當年任性,識人不清,害了一家人,當年還冤枉了你,把你逼走了,都是我的錯。」杜靜媛誠懇道。
羅心懷聞言,眼中帶着疼惜道「媛兒,你這麼驕傲的人,以前從不肯說一點軟話的!」說到這他說不下去了,他心裏想着媛兒到底是受了多大苦,竟然好似性子都改了。
杜靜媛明白羅心懷的意思,她嘆了口氣:「以前我因為有父母和懷哥寵着,從不知道艱辛,是我太任性了。」
「都是我錯啊,是我無能啊!」羅心懷難過的道,如果他當年有些本事,讓媛兒不嫌棄他,那就也就沒有今日種種了。
杜靜媛聞言,卻趕緊說都是自己的錯,是她不懂事,跟懷哥無關。
但是不管杜靜媛怎麼說,羅心懷還是十分的自責。杜家對他又大恩,杜靜媛他妹妹,他當年受點委屈也是應該的,明知道陳世榮心術不正,但是還是就這麼負氣走了,到頭來害了杜家啊。
春葉看兩人都在自責,互相不下,局面有些僵持,便出言道「杜夫人,羅老爺,今次二位能都夠在如此偶然的機會下相認,也是天意,看來杜家二老在冥冥中保佑二位啊,這是高興的事情,二位就不要如此自責了,事情還得往前看啊。」
兩人春葉勸了幾句,才不在各自自責認錯了,倒是好好的敘了一會兒舊。
羅心懷問杜靜媛為何來京城,現在住在哪裏。杜靜媛便都一一答了。
而杜靜媛也問了羅心懷的事情,羅心懷也說了他離開杜家以後的種種。
他從杜家出來以後,心中鬱結,便想着離着江南遠遠的。他小時候知道自己的是北方人,便直衝着北方而來,想在京城這樣的地方謀個出路。
他在杜家十幾年,杜老太爺也是教會了他不少東西的,杜家的胭脂除了一些杜家不傳之秘,其他的杜老太爺也沒有私藏都細心的教會了他。
他從杜家來的時候,帶了自己的一些積蓄,到了京城以後他別的不會,便也想着開個胭脂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