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帥的話說的沒毛病,大家也覺得行,朱玉芝不樂意了,一聽要還回去,眼淚叭叭的就往下掉,抽抽噎噎道:「我媽去的早,我妹子也走在我前面,楊波從小我帶到大,這麼多年都相安無事的,想着我這苦命的爹好日子要來了,哪曾想,我妹子這個頂頭畢竟不是親的,不顧及我照顧楊波這麼多年,倒攛掇着公公來算我的賬。我妹子要是活着,怎麼會這麼對我。」
老帥頭一下就大了,這兩父女真是臥龍鳳雛,看來平時是驕縱過了,什麼形式都不帶看的,只管着自己利益有沒有受損,這前面的話,看來都白說了,正要呵斥她幾句,周玉已忍不住了,道:「喲,瞧姐姐說這話,我可背不起這個過,首先,你妹子死了我才來的,我來了,楊波一直是我帶着,我可沒轉手給你帶,你打小帶她,要怪你得怪你妹子。」
朱玉芝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周玉阻止道:「要說算賬,我也不攛掇別人算賬,要算就自己算,你家以前有些什麼,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倒是我來了後,一顆糧,一分錢都要經過我的手賺來的,你從我這裏拿了些什麼,我倒是可以算算的,畢竟嘛,親兄弟明算賬,何況我們還不是親的,不能自己吃苦受罪,還總叫外人說我是來享福的。」
「夠了,這麼多客人在,要說什麼等搬了家再說。」楊銀芝呵斥周玉,周玉看着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大姑姐,氣不打一處來,上輩子她可沒少夥同朱玉芝楊東來攪亂這個家。
周玉正好懟她幾句,楊正英道:「怎麼,招娣說不得呀,要不是來了這麼多客人,今天不說,我楊華兩口子受苦受累換不來好,還要叫別人罵貪家當的?你還是他親姐呢,你是一點不心疼你弟弟。」
幾句話懟的楊銀芝低着頭,周玉感激的看了眼這個正牌公公,上輩子接觸的少,見過幾面,只覺得他對自己挺好的,如今看來,這個龍潭虎穴,果然還是他最好。
楊正英對周玉道:「囡囡,算,今天這個惡人我來當,你大膽的算。」周玉心裏的膽量一下子就增多了,點頭道:「不怕大家笑話,既然臉面都撕破了,那就索性不要臉面了。」
說着對朱蘭芝道:「我剛嫁過來的時候,收了一口袋豌豆,我拿去磨了粉,想着做涼粉,才磨好,我爹就去世了,我拿了一個蘿蔔,舀了一碗豌豆粉,不敢多拿一點,就去奔喪。等我回來,一大盆的豌豆粉一點不剩,我問你爹一句豌豆粉呢,你爹惡狠狠的說,吃不完拿給太平村的了,等夏種,我上樓拿紅豆種子,明明收的時候有兩罈子,足足四五十公斤,摸了一個罈子又一個罈子,都是空的,我再問,你爹說拿去給你家做種了,你家是種了多少地?」
眾人都靜靜的聽着,朱建華聽不下去,道:「過去的事就不要說了。」周玉瞥他一眼,道:「過去事不說,行,那說說最近的,上個月,五十公斤的桃花酒,他老人家說太平村的請人燒窯,拿去給她家工人喝,你們聽聽,人家工人喝的酒都比我們喝的好,一喝酒時五十公斤。還有這樣的事多的數不過來,這些年,我們兩口子地里家裏苦的不像人,可這個家就是攢不起錢財,吃的一年勉強能夠接上下一年,這不就是家裏有無底洞嘛。」
這樣的事不用多說,大家心裏都有底了,敢情是吃着這家碗裏的,還捎帶着餵養他人家裏的,這事換誰都忍不了。」
楊正英緩和下去的臉色又僵硬起來,老帥是個機靈人,急忙罵朱玉芝:「呢還哭,有什麼好哭的,一個女人在別人家裏哭,你是要壞人家風水的。」朱玉芝一聽,急忙止住哭聲,抹了抹臉上的淚,不高興的扭着頭。
老帥對周玉道:「大哥說句愧對你的話,吃的咱們就算啦,全當自己悶頭吃虧啦,那銀器東西,大哥給你追回來。」說着問朱玉芝:「玉芝,你說個話,你妹子那份什麼時候拿回來。」
「沒有,拿不回來啦。」朱玉芝強硬的回答,一副你能拿我怎麼辦?老帥的頭又嗡的一下,還沒開口,朱家章道:「她是我女兒,我給她點怎麼啦,怎麼啦,不能給嗎?」
周玉正要開口,沉默了許久的楊華忽然開口道:「能給,當然能給。」眾人一愣,齊齊的看向他,楊華抬起頭,道:「這個房子也可以給,四個人的田地也可以給,我跟小周不要啦,都給玉芝姐姐,你覺得怎麼樣?爹。」
這一聲爹如同晴天霹靂,意義非凡,朱家章還沒出口的話霎時夾在嗓子眼裏,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老帥跟大院子裏的人左右對視一眼,也急了,按照族規,若是近親三倍以內無兒無女送終的長輩,都是由下一輩的小輩輪流贍養,直到去世。楊華這話是要撂挑子了,他要撂,別人也管不着,這就如同討回來的兒媳婦,兒子死了,媳婦可以選擇另嫁或者招婿,另嫁就跟原夫家沒有半點關係了。
「楊華,可不能這麼說,你看你也是二叔的兒子不是。」老帥安慰着,楊華不怒不躁,道:「這麼多年,你看他把我當兒子了嗎?倒是當長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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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帥道:「不要這麼說,二叔糊塗,我們會說的,你看,後天就搬家了,是要去過好日子的,不要說這個喪氣話。」說着朝朱家章跟朱玉芝擠眼,道:「你們表個態呀。」
朱家章手腳有些哆嗦,人上了年紀,最怕的就是無人送終,一時也不敢說話,朱玉芝也清醒了些,知道楊華不是鬧着玩的,低聲道:「銀器沒有多少了,我給幾個姑娘分了,有些丟了,找不到了。」
老帥心裏翻了幾個白眼,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個守財奴還死捏着錢財不放手,朱玉芝見大家都看着自己,急道:「逼我也沒用,真的拿不出來,現在身上只有這對手鐲,耳環。」說着摘下身上的東西,起身遞給周玉。
周玉看着她,她有些慌張的避開眼神,周玉接過,叫楊波過來,拉起他的手,把東西放在他手裏,道:「你這你媽那份,本來就是屬於你的,當着所有人的面,我交給你了,你要管好了。」
楊波點點頭,將東西握在手裏,周玉又道:「你要記住了,你姨媽帶你,不是白帶的,你媽是給她付費的,不要以後又讓人家說,從小把你帶到大,養了個白眼狼。」楊波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朱玉芝聞言面子上更是難堪,此刻也不敢多說一句,轉身坐回去,楊銀芝道:「你跟小孩子說這個做什麼,教壞小孩子。」
周玉白了她一眼,道:「你們聽聽,我就是個黑心的後媽,連大姑子都看不下了,教孩子明辨是非是我錯,那教他什麼是對的,這孩子我教也不是,不教也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楊銀芝急着辯解,楊正英道:「你可管好你的嘴吧,一句有用的不說,沒用的盡撿着說。」
被自己的爹接二連三的懟,楊銀芝委屈勁一下就上來,站起身就往外走。
圍觀的親戚中有幾個女性,連忙跟上去開解,老帥拍着楊華,道:「兄弟,別人不知道你們怎麼樣,我最清楚了,不是大哥黑心,非要勸你,你看着蘭芝的份上,不要同他們計較。」
楊華不說話,老帥更急了,看向楊正英,道:「舅舅,你說句話,看在我二嬸跟蘭芝的面上,你們原諒我二叔一次,往後我替我二叔給你們保證,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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