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胔白骨滿疆場,萬死孤忠未肯降。寄語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趙成武念完這句詩,不禁流下兩行淚水,三年前,要不是劉二的兩塊糠餅,他一個現代剛剛退役待業青年,必定餓死在流民群里。
劉二哥啊……
由於趙成武的穿越,歷史的車輪發生了微妙的改變。原本註定要被屠城的江陰得以倖免。
但與此同時,一個原本在歷史長河中默默無聞的小縣城——涉縣,卻無端地遭受了一場可怕的災難。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歷史的走向變得撲朔迷離起來。而這一切,都源於趙成武的出現和他對歷史的干預。
「陛下……」
趙忠信張嘴想勸道一下,他也是同鄉之一,感同身受之下,心情並不好受。
「把涉縣的名字改了吧,這是一座傷心的縣城,就改成傷(商)城縣吧!」趙成武擦了擦眼淚,扭頭吩咐道。
「是。」
今日漢軍中路大軍各營皆有,共計五萬人,從漢陽出發,一路經過新縣、麻城、涉縣,終於算是踏入中原了。
眾人一路走來,目光所及之處,道路兩旁的城池顯得格外荒蕪,仿佛被時間遺忘在了角落。
城牆的石磚已經風化,透露出歲月的滄桑和歷史的沉澱。
而城中的房屋則多數倒塌,只剩下斷壁殘垣,給人一種淒涼之感。
繼續前行,可以看到曾經肥沃的土地如今已變得乾裂,裂縫縱橫交錯,仿佛大地在痛苦地呻吟着。
原本鬱鬱蔥蔥的農田現在也變成了一片枯黃,讓人不禁感嘆大自然的無情。
「喔喔喔……」
這一天,大軍駐紮在商城縣,天色已經隱隱露白,趙成武從睡夢中一下驚醒,側耳聆聽一陣,便叫來林太監,問道:「林大伴,你可聽到了?」
林太監一臉疑惑,問道:「回萬歲爺,奴婢什麼都沒聽到啊?」
趙成武一把將他推開,走出大帳外,周圍的護衛頓時緊張起來。
「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趙成武問向周圍護衛。
「喔喔喔!」
這下眾人都聽見了,林太監鬱悶道:「萬歲爺,這怕是雞鳴聲,有何奇怪嗎?」
趙成武像發了瘋一樣哈哈大笑起來,他伸手指着老太監,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哈哈哈哈,你這個老糊塗蛋,簡直就是一竅不通啊!現在是什麼時候?這可是大清早啊!清晨的時候聽到雞鳴聲,意味着什麼呢?意味着這裏有老百姓居住並且養雞啊!這表明這裏的百姓倖存下來了!走走走,我們一起去看看……」說完,他便帶着眾人一同向前走去。
只見那人手中抓了一隻公雞,死死的捂住它的雞嘴,不想還是引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是你?」
「你……」
且說諸位看官了還記得,當初那涉縣李大戶嗎?
他被趙成武敲詐勒索一番後,加上清軍屠城,他靠蹲在茅廁才躲過了一劫,從此家道中落,耕地也無人耕種了,只能親自耕田養活自己。
李老爺面色一緊,如今他早已經不是身寬體胖的員外,全身精壯了許多,只是面容愈發蒼老。
趙成武看到故人,心中一陣感慨,道:「我走了之後,聽說全城被清軍屠戮,不想你還活着,李老爺,你好。」
李大戶緩緩地鬆開了公雞的嘴,那公雞卻也不叫了,只是瞪着一雙鬥雞眼,看着眼前這個神色破敗的男人。
他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氣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好什麼好啊,我全家都沒了,被東虜給……」說到此處,他哽咽起來,再也說不出話來。
趙成武嘆了口氣,取出一張白條,上面記着當初借去李老三多少糧票的字據,扭頭對護衛道:「去軍中取一萬石糧來,我要還債!」
「是。」
「不必了!」李老三緩緩抬起頭來,臉上的淚水已經被擦拭乾淨,但眼眶還是紅紅的,讓人看了忍不住同情。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然後用一種淡淡的語氣說道:「我沒事了,再多的糧食,也換不回我妻兒的命。」
趙成武嘆了口氣,趕來的趙忠信上前說道:「懷璧其罪。」
「那就給他一百兩銀子!」趙成武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原本以為雞鳴聲是個好兆頭,沒想到遇到故人,還是苦主,真讓人惆悵,趙成武待大軍吃過早飯,便下令全軍開拔。
如今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公路,只有那麼幾條寬闊的土路,所以他們只能沿着前輩們曾經走過的那些崎嶇不平、塵土飛揚的土路前進。
這樣一來,不僅行進速度會受到限制,還容易被清軍確認作戰企圖。
好在一路順利,漢軍一路上沒有遇到清兵斥候,河南地處中原,無險可守,加上人口凋零,是漢清之間的緩衝地帶,經過半月行軍,終於抵達了項城縣。
這裏在三年前,是李自成和孫傳庭的交戰所在,沿途還能看見累累白骨,忠貞營這些兔崽子,真的是管殺不管埋啊!
「傳令大軍進駐項城縣!」
「是。」
傳令兵領命匆匆離去。
項城自從大明滅亡後,便處於無官府狀態,整個縣城倖存的百姓不足千人,渾渾噩噩的活着,不知哪一天便被當做乾糧死去。
趙成武看着他們麻木的表情,空洞洞的眼神,好似行屍走肉一般,心頭一緊,心頭更是為匆匆北伐,而感到慶幸。
北伐宜快不宜慢,凡事三思而後行,等打下北方,還有人嗎?
洪武爺不開拓西域,與元末北方人口銳減不無關係!
「來人,取糧,分糧!」
趙成武暫時失去了理性,一旁的趙忠信道:「陛下,偶爾分糧與百姓尚可,長此以往便是禍事了,他們沒得吃,大漢還是大漢,咱們當兵的要是沒得吃,那這天下……」
趙成武聽了後,心中一顫,是啊,理性點,理性點,你是皇帝,是統帥,怎麼可以婦人之仁呢?
當初驅趕流民攻城這樣的事,你都做得出來,怎麼現在過慣了富貴,反而得了一身富貴病?
趙成武額頭青筋暴起,心中掙扎了許久,總算是認可了趙忠信的說法。
「只此一次。」
扭頭不去看這些倖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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