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到,早知道我就不出去了~嗚嗚,我就是個天煞孤星,一個親人都留不住。」張若林抱着孩子依靠在牆上,語氣里都是自我厭棄。張若林低垂的眼睛裏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後悔和愧疚,是不是如果當時他不出門就會沒事呢!
說真的,沈文嬌也沒有想到彭先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當初在小樓當鄰居的時候,對方常常早出晚歸的,說得好聽是學業繁忙。可實際上整棟樓哪怕平時很少和大家交流的簡行之都知道,對方成天就在外面花天酒地的。
也就是多少看在彭夫人的面子上,樓上樓下的鄰居沒把這事放在明面上說過。當然多少也有着大家對於文化人的尊敬在,大家一般不討論他的事情,畢竟這個年代男人風流點真不是什麼大問題,又沒有帶回家裏來。
當時樓上的人雖說一個都沒有膽量下來阻止幫襯一把,可是估計也是心裏愧疚害怕的。在確定了張若林回來後,也把事情完完全全的告訴了他。
「就是姓彭的那個畜生乾的,我聽得真真的。他說得徐小姐以前就是個小明星,沒有後台,可是長得夠漂亮……」說這話的田夫人一臉後怕和心虛的不敢看雙眼都是血絲的張若林,她現在想到徐小姐那一聲聲的慘叫和哭喊,都不由自主的心驚膽顫。
其實丑點真的蠻好的。
「看什麼看,你有什麼臉怪我們見死不救,這是你家,你自己出去了怪誰。那幾個日本兵手裏有槍,槍你懂不懂?要不是我們幾個人老珠黃的,今天估計也躲不過這一劫。這樓是住不下去了~」曲夫人剛剛幫着徐小姐和許媽收拾了遺容,心裏也不痛快的很,看到滿臉憤憤然的張若林,忍不住的懟道。她的眼睛也是紅腫不堪的很,估計剛剛已經哭過了。
難不成她們就心裏舒服了,這麼多年的樓上樓下的關係了,她們就算平日裏嫉妒徐小姐看不慣她幹的事情,背地裏罵幾句吐槽幾句常有的。可平心而論,她們真沒有希望她死的這麼慘烈的。
「是啊!你還是帶着孩子離開吧,誰知道姓彭的會不會帶着人殺個回馬槍啊!彭夫人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兩人還是一起出去的呢!唉~」田夫人心有戚戚然的想到了一起住了五六年的彭夫人,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姓彭的總不會無緣無故的把日本人引回小樓啊!
曲夫人低頭抹了一把眼淚,沒有像往常一樣和田夫人聊得有來有往,心裏多少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測。彭夫人凶多吉少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張若林就算想要報仇,可看着懷裏歲數不大的兒子,也放心不下。其實他今天找上門來就是為了託付孩子的,他做了兩手準備,不管是沈文嬌還是齊經紀人品都可以保證的。
不過,相對於油滑的齊經紀,張若林更別偏向於心軟善良的沈文嬌。
「馮小姐,我已經退縮了一回。這一次,我做不到了~我是個男人,就該有自己的擔當。石頭以後就麻煩你了,這是他的撫養費。」
張若林動作還算隱蔽的給沈文嬌塞了兩個包裹,一個大而明顯,一個小小的很隱蔽。
「這孩子只要能長大就行了,他只是反應慢點,不笨的。」張若林滿臉都是祈求,他好好的一個家已經沒了。這個仇不報,他就不是男人。
反正到時候殺一個合算,殺兩個就賺到了。說起來,他張若林已經苟且偷生了夠久了,其實當初要不是有他爹最後護了一把,他早就和師兄弟們一樣了。
張若林整個人仿佛熊熊燃燒的烈火般,一時之間表情都變得猙獰了幾分,眼中有着刺骨的仇恨。
「張哥,石頭歲數還小。我不一定能照顧得好他,還是你這個親生父親照顧更好一些。要不然,你們一起留在租界裏吧!以後總會有機會的。」
租界外面已經很大一部分的地盤是日本人的,勝利天平一開始就偏向於早有準備的日本人。張若林要是這樣只憑着一腔恨意的衝出去,估計凶多吉少。
沈文嬌趁機想要把手裏的包裹重新塞回去,這託孤的事情可不好接,自己的孩子還是自己養着的好。
「不了,我這輩子活得夠夠的了。馮小姐,你要是實在不想養就幫我送到齊經紀那邊吧!不過,東西還是希望您幫着保管一下。以後能剩多少隨意吧!」
張若林不再等沈文嬌拒絕,抱着懷裏的兒子不容拒絕的瞬間跪在地上給她砰砰砰的磕三個頭。
張若林抬頭的瞬間,頭頂上的血一下子就流下了,可見剛剛用了多大的力氣。然後抱着孩子低聲說了幾句,站起身放下孩子就要離開。
面對如此決絕的張若林,沈文嬌一時真的不知道如何反對,默認了下來。
「馮小姐,如果石頭長大後問道我們,您能不能告訴他,她娘他娘是個可好可溫柔的女人,爹也是英雄不是個沒本事保護妻兒的懦夫。」
張若林背對着沈文嬌眼中全然是一片決然,恨意涌動,除了日本人,他最恨的就是姓彭的。這個仇人,他絕對不會放過的。
他的徐小姐啊!平日裏那麼在乎體面的人,最後死的時候那麼悽慘,他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的。
張若林一步步的向着租界外炮聲不停的走去,一步比一步更加堅定,為什麼要反抗呢!他真的從來沒有嫌棄過自家曼妮的過去的,人只要活着就好了。
只要能活下來就好了~
沈文嬌看着張若林的背影,嘆了口氣,拉着已經木愣愣的孩子回去了。她也不知道,這樣答應下來是好是壞,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一次見到這個如今滿心仇恨的張小哥。
沈文嬌到現在還記得對方告訴她以後要過安穩日子,結婚的時候,那滿滿都是對於未來美好生活的嚮往。
誰曾想才幾年的時光,已經就面目全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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