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常松腦中想過她要的那個人可能是自己,可能是自己手底下的人,或者是要他去幫忙對付誰,但怎麼也沒有想到,她要的居然是自己的女婿謝子平!
謝子平和她有什麼瓜葛?還是說,他們之間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交易?
斂了斂心神,季常松又坐了下來,腦海里閃過好幾個念頭,最終只化為一句,「要他做什麼?」
如果沒有特殊的情況,要他拿謝子平去換自己的女兒,他當然是樂意的。反正女婿還可以再有,女兒就那麼一個!可現在……
換屆在即,自己這邊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謝子平一個,要是把他交出來,市長之位肯定不是自己這邊的人了。這樣一來,自己的算盤,不就落空了一半?即便到了最後自己能往上爬一層,然而季家終究還是傷了元氣。可要是犧牲自己的女兒,他也不忍心。
茜兒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啊,疼了一輩子的女兒,讓他怎麼能下得了這個決心!
怎麼辦?
「要他是為了什麼,這點我想我不用告訴季市長你吧?」紀箐歌怎麼可能沒有瞧見他眼底的疑惑和掙扎,只是她沒有給他解惑的義務,「我的話就擱在這兒,至於到底要怎麼做,完全就看季市長你的選擇了。」
看着紀箐歌那氣定神閒的樣子,季常松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差點沒有因為窒息而昏過去!他現在也算是明白了為什麼程林放心讓這小丫頭跟自己談,這個小丫頭,年紀輕輕卻跟個小狐狸一樣狡猾氣人,惹得人牙痒痒!
「季市長也不用着急,嗯,你還有三天的時間,三天後要是我得不到你的答覆,後果嘛……你懂的。」
季常松又是一口氣上不來!
她話里的意思那麼明顯,他能不懂嗎?
「我等你的好消息啊季市長。」紀箐歌站了起來,也不管季常松那黑如炭的臉色,臨走前又補了一刀,「對了,耿弘的煤礦,還好吧?」
「你怎麼知道!」季常松無比的震驚,自己都是今早耿弘親自來說了才知道礦場出事了的,紀箐歌又是從哪裏得到這個消息的!
紀箐歌笑而不語。
她能知道,自然是青龍幫的人給她的消息。
上次在交易市場,耿弘要對她出手,結果沒欺負到她,反倒是被青龍幫的人教訓了一頓!本來事情到了這裏也就結束了,偏偏那時她突然看見了個畫面,畫面里耿弘正跟季常松說着什麼。她留了個心思,拜託了易老讓他的人幫忙盯着。
前兩天晚上,易老讓人給她傳來了消息,說是耿弘的煤礦發生了坍塌。耿弘知道後,沒有第一時間採取救援措施,而是想着怎麼樣把消息給壓下來。
耿弘這個煤礦以前就曾經發生過幾次坍塌,每次都是選擇把事情壓下來,遇難者的家屬要是來鬧,他就讓人把他們給打出去!要是有人不畏懼的想上訪,他就派人去人家家裏各種打砸,還把人抓起來囚禁動刑,直到人家再也不敢吭聲。
這一次他的選擇,也不例外。
而耿弘和季常松的關係也被查了出來。本來耿弘就只是個小富商,家裏做的是服裝生意。之所以能悶聲不吭的拿到了採煤許可證,是因為季常松多次利用手中職權給他行了方便。
兩人之間的交易很隱蔽,錢也都是給的現金,從來不會通過銀行轉賬,這也是為什麼調查組從他的銀行卡里的資金流動這塊着手卻壓根找不到蛛絲馬跡的原因。
季常松恍恍惚惚的離開了程宅,上了車之後,章達看着他那灰白的臉色,想着剛才來的時候他眼底還有着志在必得的神色,如今就只剩下疲憊了。
「市長,我們現在去哪兒?」
方才的話他也是聽到了,自然知道季常松心中現在多半是煎熬。可時間所剩不多,要是他不快點做決定,接下來的計劃會因此受到影響。因為在這個計劃中,不管是季小姐還是謝子平,都是其中的一部分。不管他是要捨棄誰,原先既定的計劃都要有所改動。
「回家。另外,打個電話給謝子平,讓他到家裏一趟。」
章達詫異的瞧了他一眼,旋即低下頭,「是。」
車子在路上快速行駛着,季常松閉着眼睛假寐,腦子卻在快速運轉着。
如今程家手上有着自己好幾個把柄,侯康的事情他可以抵死不認,但只要程家把侯康交了出去,調查組必定會介入!只要自己被調查,就沒有資格去角逐那個位置。而且,最後就算是沒有找到證據,自己也算是有了污點,要想再進一步難如登天!況且,自己的年齡擺在那裏,今年這一次換屆不拼一次,就真的要退居幕後了。
再有,耿弘的事情很大條,煤礦坍塌死了人,外界的關注度會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自己作為中間人,想要撇清關係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都壓了下來,這一次如果壓不下來,那麼以前的事情也很有可能被曝光!
還有茜兒……
茜兒是他唯一的孩子,要是真的沒了……可是要是選擇茜兒,多年前的那件事情,程家到底知不知道?他們不知道的話一切都好說,若他們知道,那他就算是選擇了茜兒,她也依舊能讓季家處於險境中!而且,他很難保證,要是選擇放棄謝子平,他不會把季家私底下做的事情供出來。可要是選擇了謝子平,他始終都是個外人,到底能不能徹底站在季家這邊,真的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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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常松心中很不好受。
就因為紀箐歌的一句話陷入了兩難的境界,他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
為何要在這樣的關頭出了這樣的事情?程家到底在這其中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一切都只是巧合嗎?真的沒有他們的手筆?那個紀箐歌又是什麼來頭?
諸多的疑問在他腦中盤旋,可他想不出一個答案。
進了家門,北涵正在家中打電話,見季常松回來,怔了一下,低低對着電話那頭說了什麼,這才掛了電話。
「你這個點怎麼回來了?不上班嗎?」
見到自己的妻子,季常松臉色才緩和了一些,「有點事情回來處理一下,等下子平也過來。」
「是茜兒的事情?」上次秘書辦的人打電話過來問茜兒有沒有在家,她還愣了一下,過後自己打電話也是不通,這麼多天了,她一直都在擔心的。只是丈夫和女婿工作忙得不可開交,她也不好打電話跟他們說自己的擔憂,「茜兒回來沒有?」
聽到北涵問起女兒,季常松眼皮跳了跳,「茜兒沒事,她就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過幾天就回來,你別瞎想了。」
茜兒被綁的事情是不能告訴妻子的,要是她知道了肯定會承受不住。
「那就好。」北涵沒有多想,聽到季常松這麼一說也就相信了,「你餓了沒?我弄點東西給你吃吧。你現在每天忙着,也不知道有沒有按時吃飯,你那胃……」
季常松忙起來就是好幾天不回家,這麼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只是她也擔心他的身體,因此忍不住嘮叨了起來。
「我這麼大個人了怎麼會不知道照顧自己?」季常松有點不耐煩,只是不想發火嚇到她,因此極力忍住心中的火氣,「好了,我先去書房,等子平來了你讓他直接到書房找我。」
見他一臉的疲憊,北涵心中嘆息了一聲,應了聲好,等他進了書房後轉身進了廚房。
幾十年夫妻,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壓根沒有吃午飯?這麼多年了,這老頭脾氣還是這麼倔。
一個小時後,謝子平才姍姍來遲。
「媽,爸呢?」謝子平進了門,就見到北涵端着個碗從廚房走出來,環顧了一圈沒見到季常松,「在書房?」
不同季常松對謝子平的不滿意,北涵對他是沒有任何偏見的。在北涵看來,出身又不是一個人所能決定的,後天的努力才是最重要。對於謝子平的表現,北涵是滿意的,所以當年她也是支持季茜嫁給謝子平,也因此,季常松才沒有反對到底。
「子平來了?常松在書房等你呢!」北涵說了一句,然後拉住了點頭就要書房的謝子平,「你把這碗湯給他端進去吧,那老頭子估計連午飯都沒有吃。對了,你吃了沒?要不要先喝點再進去?」
「我吃過了,不用麻煩。」
進了書房,謝子平關上門,把碗放到書桌上,「爸,媽給你熬的湯,你先喝點?」
自打謝子平進來之後,書房裏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聽到他的話,正在抽煙沉思的季常松掐滅了手上的煙,瞥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湯,沒有動,而是示意謝子平坐下。
「前幾天你跟茜兒吵架,是為了什麼?」
謝子平剛坐下,季常松就直接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我跟茜兒說,我打算換屆後跟她離婚。」謝子平穩穩的坐着,依舊是那溫和有禮的態度,只是沒了往日的拘謹和恭敬,「她大約是接受不了,所以跑了出去。」
如今自己是穩操勝券,就算是季常松也不能把他怎麼樣,他再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的討好着!
翻臉又如何?只要他不想讓季家覆滅,他就不能對自己下手!再者說了,現在換屆在即,除了自己以外還有誰能有資本去替季家去競選市長之位?
離婚?
季常松眼眸子一眯,多年身居高位的威壓頓時現了出來,若是平常人,壓根就頂不住這樣強大的氣場!可謝子平也不是當年那個沒見過世面的窮酸小子了,如今的他也是見過大場面的,又和季常松相處多年,哪裏還會怕他。
「為什麼?」
謝子平竟然有膽子跟茜兒提離婚?這是還沒坐到那個位置呢就飄飄然了?難道他天真的以為自己坐到了市長之位就可以擺脫季家了?呵,要是沒了他季家,他又算是什麼東西?他能用比常人快不知道多少倍的速度登頂,靠的可全是季家!
他現在到底有什麼樣的憑仗,讓他敢說出離婚這兩個字!
「因為我不喜歡她。」謝子平舒適的坐着,看起來姿態比季常松還要放鬆,「您的女兒怎麼樣我想您應該比我還要清楚。我是一個男人,怎麼可能一直被一個女人壓着?」
他又不是受虐體質,當初要不是看中了季茜的背景,怎麼可能會忍她這麼多年?經過多年的隱忍部署,他現在手中有着季家好幾個把柄!他向來不做冒險的事情,可只要有十足的把握,他就會給對方必殺的一擊!
更何況,他現在有了更好的選擇,季家這個舊的踏板是時候拋棄了,不然的話,拖得久了只會成為他前進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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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跟我提男人不男人?」季常松覺得自己簡直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硬腆着臉來抱季家大腿的時候怎麼不說自己是個男人?當年他不樂意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窮小子,對他冷言冷語的嘲諷時,就沒見他像個男人一樣甩頭走!
「謝子平,你是不是真的忘了自己是什麼東西!你以為市長之位你已經坐定了是嗎?我告訴你,要是惹火了我,我照樣能把你換下來!」
以為他當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想要攀季家這根高枝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他謝子平一個!臨換屆了換支持的人選不是不可能,只是他不想冒這個風險而已!如果謝子平當真執迷不悟,那麼他也不會再猶豫!
果然,他謝子平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當初他見到他的第一面就覺得這個男人不可靠,不會是自己女兒的良人。果然,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只是現在說什麼也來不及了,當務之急就是要解決好內部的事情,不然的話接下來的計劃就不好執行了。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季茜的脾氣跟您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特別喜歡威脅人。」謝子平笑了笑,言語間儘是嘲弄,「季市長,我話已經放在這裏了,婚我是要離的,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也是要的。」
這些話當初謝子平也跟季茜說過,當時她不信,季常松自然也不會信,「你做夢!」
「之前季茜也這樣說,可是我手上有點東西,讓得她沒有辦法不相信我會做不到呢。」
「什麼東西?」
季常松心中隱隱有着不好的感覺,這謝子平今天太反常了!季家的事情大部分他也有參與其中,是不可能拿來做為把柄要挾自己的,畢竟像他這種人,不會捨得把自己也給牽連進去。
「當然是多年前,她殺害自己舍友的證據。」謝子平哂笑,饒有趣味的看着季常松瞬間慘白的臉色,「除了她自己親手寫的日記,還有當年的錄音……你說,這樣的證據,夠不夠讓她再沒了翻身的機會?」
「殺人啊,這性質的嚴重性,想必您應該比我更清楚?現在上頭又在找着季家的麻煩,就怕找不出一個着手點。你說,要是在這緊要的關頭,市長千金殺人的事情被泄露了出去,對於您對於季家意味着什麼,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季常鬆手一顫,猛地盯住了謝子平!
好,好一個謝子平,竟然敢威脅自己了!果然是羽翼豐滿了,在他面前也敢囂張至此!
當年的事情季常松隱約是知道一點的,當時自己的女兒被懷疑,還是他利用自己的職權把事情給壓下來的。茜兒沒說人到底是不是她動的手,不過知女莫若父,那時她再怎麼厲害也還只是個高中生,在他這個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的父親面前,壓根隱瞞不了什麼。
當初他不同意兩人結婚,也是因為他知道謝子平是那個被殺女孩的男朋友,他怕有天自己的女兒會受到傷害。他擔心了很多年,原本以為這一天不會發生,然而它終究還是來了。
「我不想對季家做什麼,我只想用這個證據,換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以及我的自由。」
謝子平不會把他逼得太急。季常松這個人跟季茜終究還是有一點不同的,他比季茜要冷靜和理智得多。如果逼急了他,難保他不會再使出其他的手段。這麼多年的部署,他雖然有了一點自己的勢力,但終究還是沒有季家的強。
他不想為了對付季家而把自己搭上去,畢竟當初季家很多事情他的確是參與在其中。如果季家倒台了,自己也落不到好處。所以,他只要求拿到屬於自己的東西和自由,而不是獅子大開口。
「你!季家這麼多年來給了你這麼多,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季常松冷笑兩聲,恨不得把謝子平給親手掐死,「你坐上了市長之位之後就能高枕無憂了?沒了我們季家在你背後給你撐腰,你分分鐘能被其他人拉下馬來!到時候,就算你是求着我幫你,我也不會再出手!」
別人敬畏他,不是因為他是副市長,也不是因為他的手段有多高超,而是因為他謝子平身上的打着季家的標誌!在n市,沒有幾個人敢惹季家!沒了季家女婿的身份,他謝子平不過是個跳樑小丑,蹦躂不過兩下!
「到時候我要怎麼樣,就不勞您費心了。」謝子平眉毛一挑,不在意道,「既然事情已經攤開來我,那我也就不再兜圈子了,季市長,你該給我個準話了。我這條件,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要是不答應你,你就真的敢把那些東西交出去?」季常松不是吃素的,比起季茜來要更加的不好對付,「季家倒了你也跑不了,這點你我都很清楚,我不信你真的捨得把自己也給賠進來!」
他自己是糊塗了,諒他謝子平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那真是很遺憾呢。」謝子平站了起來,冷眼瞥向季常松,「你以為我還是當初那個任由你搓扁捏圓的窮小子嗎?不妨告訴你,我現在可是牧家的准女婿了,出了什麼事情都有牧家在給我撐腰。哦,牧家你應該聽說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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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家?難道是……
「對,就是你想的京城的牧家!」謝子平露出個得意的笑容,「季市長,你好好考慮吧,我手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就不打擾你了。」
季常松臉色漲紅,憤怒到了極點!
一天之內被兩個人威脅,算起來還都是他晚輩級別的人,他怎麼能夠咽下這口氣!
混賬東西!
謝子平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書房,季常松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神色不斷的變化着,半晌,抬手想要揮掉桌上的東西,目光觸及那碗依舊溫熱的湯,僵了一會兒,頹然的放下了手。
他挨着椅背,睜着眼睛一聲也不吭。
事情的發展已經不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如今他所要做的,就是在這樣的快速變化中找到一個出路,從而挽救季家的敗勢。
一邊是程家和紀箐歌的施壓,一邊又是謝子平的威脅,他在其中,該怎麼辦?
程家在n市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除非有個比程家還要強勢的人在上邊施壓……
他猛的站了起來!
易家!
他剛邁出一個步子,又頓住了。
易家跟程家關係比易家和季家的關係要密切得多,他要是貿貿然找上門,說不定易家會把這個消息傳給程家,到時候惹怒了程林,只怕對方真的要徹底撕破臉皮對他下手了!
難道要放棄?
不,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要是自己提出的條件夠優渥,就算是易家,也斷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打定了主意,季常松撥通了章達的電話,「給我預約青龍集團的總裁易晟。」
上次在程老爺子的宴會上,他跟易晟接觸過,雖然說的話不多,但也看得出來,他是個標準的商人。只要是商人,就沒有不看重利益的!
易家和程家的關係不錯,可這是上一輩人的事情,現在這兩家的當家人,完全沒有多少感情可言!要是從這裏着手,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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