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音如醒來的時候,已不知何時。
天光彌灑窗口,有名女孩正在桌旁看着臉盆傻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柳道友,可還好。」
除此之外,秦長老也是在屋內照看她,一見柳音如甦醒,連忙詢問。
聞言,柳音如先是一愣,隨後搖了搖頭表示無礙,腦海緩緩想起昏倒前的事情,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自己出關突破,竟被氣急攻心暈厥?
有些丟人,但還好人不多。
「陸凝霜.....」柳音如在床上坐起身,低聲喚道。
她從未叫過陸凝霜的全名,一直都是喚她『陸聖主』或是『仙女姐姐』,在這一瞬間,柳音如喚出名字是那麼的有氣無力。
秦長老見狀,淺淺的皺紋堆積,勸道:「柳道友,何必呢,姜師兄和陸師姐恩愛非常,你又何苦....」
「恩愛非常?」
柳音如看着她笑了笑,道:「我能感受到陸聖主的心跳,從未蕩漾起任何波瀾,她是在騙姜雲逸的吧,反倒是他心慌,呵。」
對於柳音如而言,萬物都有自己的音節,她能夠感覺出陸凝霜的呼吸,自然也能感應到她的心跳。
所以,在她眼裏,陸凝霜的心臟毫無波瀾,平靜的令人窒息。
倒是姜雲逸心頭鹿撞。
聽到這話的秦小雨,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看她,當即出聲反駁:「不對柳姨,聖主姐姐可是時刻關心着祖師叔,早中晚三餐都會精心準備,無微不至的照顧祖師叔,而且每每都想要和祖師叔獨處,膩歪。」
說完,她抬手拍着胸脯保證道:「真噠柳姨,我沒騙你!」
柳音如一直居住在通靈峰之上,也是看着秦小雨慢慢長大,相處也頗為投緣。
聽到此話,柳音如不禁喃喃:「姜雲逸,有什麼好。」
說完,她想起活生生的姜雲逸,又臉色微變的望向秦長老。
秦長老知曉柳音如是因為何故,解釋道:「陸師姐修為通天,知識淵博,將不可能化作可能,並非難事。」
說不清,道不明。
柳音如抿唇,低垂眼瞼。
自從在姜雲逸逝去後,柳音如就一直想着,倘若陸凝霜能娶了自己,那該有多好。
然而她連接近的機會都沒有,陸凝霜除整理宗內務事的姬紅葉,以及太上長老外,其餘閒雜人等皆不相見。
天不遂人願,不知從什麼時候,陸凝霜便開始念起姜雲逸,並且冥婚。
哪怕如此,柳音如仍是抱有希望,甚至知道若惹到陸凝霜,必定會痛下狠手,而且連給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但.......柳音如的目標明明不是姜雲逸,而是陸凝霜本人,不想陸凝霜竟還不允許任何人和姜雲逸搶自己?
陸凝霜既奇怪,也非凡。
柳音如感嘆:「世上真有逆天之術?」
秦長老道:「陸師姐能將沒落的天凌聖地,再次推舉成如今仙門第一大派,便是最好的證明。」
她一句話,就讓柳音如不容爭辯。
而祖奶奶和柳姨的對話,讓秦小雨聽得雲裏霧裏,不過她倒是有聽出,柳姨似乎很嫌棄祖師叔。
秦小雨立刻為姜雲逸說好話:「柳姨,祖師叔很厲害,領悟的劍意可是什麼絕世,而且還是一名實力強悍的體修,修為低只是重修而已,祖師叔遲早會追上來。」
柳音如招了招手,秦小雨很快走過來,就被她單手捏了捏臉頰:「怎麼?就喜歡和柳姨唱反調是吧?姨就是不喜歡他。」
「哦哦,因為聖主姐姐寵祖師叔,柳姨喜歡聖主姐姐,所以不喜歡祖師叔?」秦小雨一眼便看透了真相。
結果秦小雨就被自家祖奶奶,輕輕敲了敲頭:「慎言,不然就把你禁足。」
「唔!」
本想偷聽到什麼消息,結果自己差點被禁足,秦小雨當即捂着頭,委屈巴巴的。
秦長老才心疼的饒她一次。
柳音如笑了笑,倒是沒介意,畢竟秦小雨說的是實話,反而還揉了揉她的腦袋。
......
回到天凌聖地,陸凝霜也已經安排前往劍宗的官道,只需等待道劍大會來臨。
姜雲逸已經做好準備薅劍宮羊毛,重新鑄造本命仙劍的想法,畢竟劍宮好歹是劍修仙門,相對應的材料肯定應有盡有。
這幾天,姜雲逸並沒有遊手好閒,該修煉時修煉,該練劍的練劍,秦長老諸人雖都有很多話想跟他聊,但都不敢前來。
姜雲逸雖納悶,也沒有前去找他們,畢竟自己還不會御劍,那就只能求陸凝霜。
他想陸凝霜應該不會拒絕,可那樣的話,姜雲逸心裏難安,生怕又會被上次那樣抱一下就快喘不過氣。
黃昏剛過,天光還未散盡。
姜雲逸從靜修中睜眼,溫和的夕色照進,將室內映襯的更加寧靜,一雙眼睛,也是格外的漂亮。
陸凝霜一如既往地坐在那裏,單手持書,一手托腮,隨意翻着書頁,長發斜掠,只露出一側精緻的玉顏。
輝光與墨眸相映,仿佛映着晚霞落幕,致清致美,見他從靜修中醒來,陸凝霜才放下手中的書,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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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睡了。」
姜雲逸疑惑的轉頭,看了眼窗外,旋即回頭無語:「天色未晚,睡什麼睡。再說了,我睡覺好像和你沒關係吧?」
「有,我想抱你。」
「........」
是了,每晚她都會偷偷爬上床。
姜雲逸道:「那單純是你自己的欲望,別拿來強行放在我身上。」
婚房殷紅,氛圍莫名的旖旎。
此刻,有一股怪異的感覺繚繞在陸凝霜心間,囍字落入眼裏,讓陸凝霜想了一下,淡道:「欲望,那不止如此。」
淡然的話輕易被風吹散,卻讓姜雲逸一驚,瞬間閉口不言。
生怕自己再說下去,多讓陸凝霜思考,會造就出一個可怕的惡魔。
......
晚膳前,姜雲逸去到附近寒潭獨釣,有些想吃魚,隨便獨自回青竹峰居住。
他漫步在仙門山澗之中。
姜雲逸走路的姿勢很隨意,慵懶而又舒服,仿佛在遊玩一般,側着腦袋看着陸凝霜,皺眉道:「你跟來做什麼?」
他終究不想繼續居住在婚房,雖然看起來分外喜慶,但感覺十分彆扭,怕是在住下去,會潛移默化的接受夫妻身份。
那裏對姜雲逸來說,就像是一場十分美好的夢,美好到姜雲逸都不忍去打破,就讓它一直存在那裏好了。
陸凝霜望着他,那張容顏皺眉也顯得溫潤。
姜雲逸不像曾經會對自己萬般忍耐。
現在的他憂愁,也很煩躁。
嗯......他對自己不耐煩了。
「你走,那裏便沒有意義。」
這話讓姜雲逸沉默許久,才道:「我還是不適應那裏,我回青竹峰住幾日。」
「好。」陸凝霜毫不猶豫的選擇縱容他。
他們一路不言。
陸凝霜太冷,不會找話題,而姜雲逸只是不想說話。
生前說得太多,感覺都倦了。
就這樣直到寒潭,姜雲逸才開口道:「怎什麼都沒有?」
他本想利用神魂釣魚,速戰速決。
神魂掃一遍寒潭後,發現空空如也。
陸凝霜倒是隨手抓到幾條小魚,不是什麼很難抓到的戰利品,所以她提議煮了。
至於大魚,她會去想辦法。
姜雲逸看了眼那些小魚,擺了擺手:「算了,我不吃,你要吃就煮。」
沒直接開口讓陸凝霜放生,畢竟是她抓到的,又不是他自己,選擇權自然是在陸凝霜手上。
見姜雲逸不吃,陸凝霜自然是放生。
另一邊的通靈峰。
秦小雨看着魚塘,笑道:「小黑鯉有同伴,應該不孤單吧?」
在諸多魚類里,黑鯉的身影最為顯眼,因為太過於肥胖。
雖顏色單調,卻是那麼的不凡,似有靈性般在原地游一圈,表示歡悅。
日復一日,還以驚人的速度成長着。
「怎么小雨?你還真想將這條肥鲶魚,養成自己的本命靈獸?」
剛歸來的柳音如,就見到魚塘旁的秦小雨,不禁輕聲笑道:「與其如此,還不如找秦前輩索要白蛇幼崽,至少有培養價值。」
「柳姨,這不是肥鲶魚,是小黑鯉!」秦小雨糾正她道。
「都一樣肥。」
秦小雨撇嘴,解釋道:「柳姨,我想自己培養靈獸。」
「你啊。」柳音如失笑道:「小雨,我們散修想要好的資源,就要靠自己爭取,想走捷徑都無路可走。你倒好,有捷徑不走,非要自找麻煩,這種事情不要太過執拗,否則吃虧的終究是自己。」
想了想,她又道:「像你那位祖師叔,老老實實吃白飯不就行了?」
說到這,柳音如語氣稍頓,倒不是譏諷,而是可惜為什麼不能是自己。
「可祖師叔也沒吃白飯啊?」
「陸聖主時時刻刻待在他身邊,小雨,你確定他沒吃?」
秦小雨低頭沉默,片刻後抬頭,笑着反問道:「柳姨,你怎知聖主姐姐時刻都陪在祖師叔身邊,你親眼看到啦?」
分明她就沒告訴柳音如這件事,那是怎麼知道的,秦小雨已經猜到大概。
「柳姨,你是不是偷偷去看了聖主姐姐和祖師叔?」秦小雨追問。
柳音如神色頓了頓,也是忘了剛剛的提問,和秦長老一般輕輕敲她的頭,道:「大人的事,小孩別管。」
別說,她確實去了。
單純是過去守點,想找姜雲逸談談。
因為她看出當時的姜雲逸雖然心頭鹿撞,可還包含着各種懷疑、緊張還有擔憂,總之很多情緒夾雜其中。
但柳音如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跟她在陸凝霜身上吃到的苦一樣,姜雲逸一直都待在屋裏很少出來。
就算有,陸凝霜也會在身後跟着,柳音如也只能放棄。
不過柳音如心裏清楚。
姜雲逸仍喜歡陸凝霜,很深很深.....
天色已晚。
秦小雨將小黑鯉安頓好,正哼着小曲,一蹦一跳的回去,回到屋正準備關門,不想迎面刮來一陣寒風。
她本能的縮着脖子,嘀咕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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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越來越冷了?」
就在秦小雨疑惑時,察覺自己身後有一道陰影籠罩,下意識的轉身。
她長發簡單束着,黑袍裹體,遮掩不住婀娜身姿,冷若冰山。
一步步走向秦小雨,像是從冰河走出來的美人,眉宇之間是疏離的風雪。
「魚,你拿了?」
........
深邃的夜色。
這條山路,似乎越走越荒涼。
青竹峰上,竹林幽靜。
姜雲逸站在竹林之前,背影孤寂,但身後很快傳來有踩碎落葉的沙沙聲。
那是一道倩影,離去不過一刻,悄然無聲的走來,然後與之並肩。
風景入畫,竹葉颯颯作響。
她衣領上露出的一截如雪脖頸,似才是深夜最美景致。
兩人並肩走在路上。
推開那扇門,竹林間的小屋承載了他們太多的回憶,很多前塵往事再度憶起,讓姜雲逸都不由得沉溺其中。
雖然大多數都是和陸凝霜的事.....
想當初讓她早點睡,卻睡不着,自己還得講故事給她聽才勉強哄睡。
現在反倒是陸凝霜催促他睡覺。
姜雲逸忽的鬼使神差道:「我睡了,你高興了吧?」
「嗯,快睡。」
「........」
哪怕換個地方,陸凝霜亦是改不了偷偷摟他的壞習慣。
在漫長的寧靜夜晚,有人活在夢想的世界裏,有的則陷入悲傷與回憶的海洋里。
陸凝霜和往常一樣不睡,摟着姜雲逸將被子扯上來一些,掖着被角,每一分一秒都在貪婪汲取曾遺失的和煦與美好。
一晃五百年載,不知道多少個夜裏,陸凝霜只能對着空蕩蕩的房間獨自發呆,或在窗邊對寂寥的夜張開懷抱。
只是,她的懷抱都無他可擁,只剩下冰涼。風從窗沿吹進,熄滅了燭光,連一點溫暖都不留給她。
但陸凝霜會重新點燃,無論多少次。
現在,姜雲逸也在自己的懷裏。
雖是自己摟着,但陸凝霜還是不自覺將腦袋輕靠在他頭旁側,難得閉眸。
她垂落的幾縷漆黑髮絲划過臉頰,似刮在心間,讓姜雲逸的心也是顫了顫。
若非陸凝霜及時用青蔥手指捋過,恐怕就要醒了。
月光從竹葉縫隙流淌,少許從窗前映入其中,落在她的臉頰上,泛起柔光。
長夜漫漫,兩者相伴。
將二者映襯的更加模糊。
喜歡死過一次,冰山青梅對我寸步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