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女最開始的想法,就是等個合適的時機當着所有人的面殺了橘政宗,然後再讓上杉越掌控蛇岐八家。
只可惜從模擬器模擬出來的結果上來看,這個計劃並未成功,甚至算得上相當失敗。
橘政宗確實死了,但引發了嚴重的後果,上杉越自始至終沒有出現,就好像東京裏面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
比起橘政宗,顯然上杉越的問題更大,所以源稚女一下飛機,便直奔上杉越所在的位置。
這個她找了三年都沒找到的拉麵攤擺在一條老街上,這裏是某所學校的後門,旁邊除了這個拉麵攤還有一些其他小販。
源稚女找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學校的宵禁時間都到了,不少小販也收攤了,所以整條街上只有零星幾個人。
昏暗的街上,拉麵攤散發的昏黃光亮照亮了周圍的一小片地方,頭上裹着頭巾的老師傅正賣力地擦着桌子。
源稚女朝着老人走過去,老人察覺到有人靠近卻並未抬頭,只是熱情的詢問:「要來一碗拉麵嗎?熱騰騰的拉麵是很好的夜宵哦。」
「好。」
女孩的聲音很輕,上杉越疑惑抬頭,卻在看清源稚女長相時愣住了。
這無疑是一個很美麗的女孩,只是神色有些冷,漂亮的眉頭微微皺着,似乎心裏藏了很多事情,眉眼間透着一點掩飾不住的疲憊。
她明明看上去非常年輕,卻和學校里的女學生有天壤的差別,這種差別來自於她身上的氣質。
她明明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那裏,卻無端讓人想到出鞘的刀,那種從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血腥凌厲是藏不住的。
這不是尋常的客人。
老人不自覺的皺緊眉頭,語氣也冷了下去:「不好意思,打烊了,你走吧。」
源稚女卻沒動:「可我有些餓了。」
「我剛從美國回來,快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她的語氣沒什麼變化,完全沒有求別人可憐時該有的軟和,就好像只是單純的就事論事。
上杉越知道自己最近似乎是被盯上了,對於這種危險分子,他應該毫不猶豫的遠離,這樣才能確保自己不會掉入那個黑色的漩渦里。
天大的陰謀又怎麼樣?他只想拉他的面,他已經退休了跟那個該死的黑道沒有一點關係了,哪怕日本明天就要毀滅跟他也沒關係無所謂,最好在日本毀滅前能逃往法國。
他憑什麼為日本犧牲呢?他已經為這個國家犧牲過一次了,明明他只有一半的日本血統,本該在法國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可他卻被騙來了日本,最後失去了一切。
他已經被那些該死的日本人用好聽的謊話哄騙過一次了,現在這些人又想來騙他第二次,還可笑的用孩子做藉口。
明明他沒有留下過任何血脈,這種被詛咒的血脈就應該在他這一代徹底斷絕好麼,那些人居然說他有孩子,還有三個,這種蹩腳的謊言也不知道想騙誰。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夜太深了,女孩一個人看上去十分孤單,又或者是女孩眉眼間那絲藏不住的疲倦不似作假,上杉越那都到了嘴邊的冷硬話語卻怎麼也說不出去了。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將毛巾扔到肩膀上,拿起手邊的麵條扔進滾燙的水裏。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漆黑寂靜的夜裏,只有沸水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源稚女坐在這個破小的棚子裏,看着外面漆黑的長街。
片刻後,老師傅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麵條放到了她面前,語氣不是很和善:「吃完就趕緊走吧,女孩子一個人晚上不要出來玩太晚。」
源稚女「嗯」了一聲,像是話家常一樣的問:「師傅你幾點收攤?」
越師傅遲疑的打量着她,似乎在思考這句話所包含的意義,但最終他沒有看出任何異常,這個女孩好像真的只是隨口一問。
他想了想,覺得老被這樣找上門來也不好,乾脆坐到了女孩對面,答非所問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也不管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別在我這白費功夫。」
「你的信我看了,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是一個賣拉麵的,如果日本毀滅了,我就去其他地方賣拉麵。」
「實話告訴你,我最近已經在考慮去法國了。」
他的語氣很重,可這個女孩卻像是沒聽出他的惡意一樣,一邊小口吃着面,一邊回他:「法國啊,挺好的。」
「我哥哥也一直想去法國賣防曬油,到時候伱倆可以一起去,一個賣拉麵,一個賣防曬油。」
上杉越只覺得更加看不懂這個女孩了,遲疑的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餓了,來吃宵夜。」女孩說。
上杉越重重的嘆了口氣,他像是徹底沒轍,無奈的開口,像是在對源稚女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這輩子所有努力去做的事情都做錯了。」
「我年輕的時候很想過花花公子的生活,也曾想要做出一番大事業,但我失敗了,還錯的很離譜,而現在我只想過平靜的生活,在死前抓住那麼一點點小溫馨。」
「我老啦,老得快要死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死前能去一次法國,如果能死在那裏就更好了。」
「所以啊,你們的事情我不感興趣,也請你們放過我好嗎,我就是個普通人,我也只想當個普通人。」
他的語氣無比認真無奈,就像那些在公司里被老闆訓斥,回家被妻子抱怨無能,兒子在學校里被人欺負,女兒跟不良少年勾搭他卻毫無辦法的疲憊男人。
源稚女吃完最後一口面,從口袋裏掏出零錢放在桌子上,她沒有再去看那個男人,只是輕聲說:「我明白了。」
「很抱歉打擾你了,只是接下來的日本恐怕不太太平,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早點去法國吧。」
說完,女孩朝着他笑了笑,那是一個很淺的笑容,只是微微扯動嘴角,但就是這個小小的動作,讓她那張有些冰冷的,蒼白的面容,整個都鮮活了起來。
「另外,拉麵很好吃。」
她轉身離去,昏暗的長街上只留下女孩漆黑的影子,被昏黃的光拉得很長,孤單而倔強。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