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是藏不住的厭惡與失望,但是卻還是下了床,向着他不情不願地行了個禮。「皇上怎麼來了?也沒個人通報一聲,白讓您等着。」
趙修歪頭借着燭火想看清她的臉,卻發現還是沒有什麼好臉色。便自顧自地放下了書卷,踱着方步走了過來:「無妨,今日無事,我來你這兒躲個懶。你可否彈一曲《陽春白雪》?我帶來了長相思。」
一曲《陽春白雪》將周嬌的思緒一下子拉回了多年前的冬去春來,他們一行人擇一處景色開闊之地,臨風對酌,吟誦詩詞,他念詩,她彈琴,原本也是一對璧人,只可惜世事無常,時過境遷,只怪他們有緣無份。從那以後,她便再沒有彈過了。
「許久不彈也是生疏了,不敢污了皇上清聽。而且我的手再也不能彈琴了,皇上不會不知道吧?」
趙修一怔,看向她的袖管,水蔥似的指甲早不復當年,這些年來的奔波辛勞,與刀尖舔血也早已使她的手變得粗糙,細細摸着可以感受到一層厚厚的繭子。微微思量:「這些年你辛苦了。是朕對不住你。往後你再也不用承擔這麼多了,就安生地在這,朕會命人每日前來為你治理,用最好的藥,必定會使你的手好起來的。」
周嬌卻是輕笑一聲,帶着蔑視與不屑,還有試探:「你不必如此,再好的藥也治不了心裏的傷,你若真的想讓我開心,就放我自由。」
聽到此話趙修立即換了一副神情,但是只有一瞬,還是耐着性子說:「嬌嬌,這個念頭想都不要想,其他的朕都會答應你。」
「既然你不放我出去,那我是以什麼身份在這宮裏?」
趙修大喜,生怕她後悔,趕忙說道:「如若你願意,朕可即日封你為貴妃,一人之下,任她誰,我會讓你做最寵愛的貴妃!」
周嬌假裝思忖一會兒:「這不好吧,如今高家得勢,我怎麼可以與她並尊貴妃,你就給我一個嬪位就好,但我要住在承乾宮。你可以來,但是我永遠不會侍寢。以上你若是能做到,我便如你所願,積極醫治,為你彈《陽春白雪》,如何?」
這是什麼意思?倒讓趙修看不懂了,剛才的喜悅此刻被心中的疑慮沖淡了一半,她突然換了性子,主動求取身份,不想為貴妃,但是卻主動要求住在離翊坤宮最近的承乾宮,所為何意?而且她已經願意做他的妃子,卻不讓他碰,還是令他十分不滿。「你所提的這些要求朕都可以滿足,但是唯獨不侍寢這點,由不得你,但是我也不會強迫,朕會讓你心甘情願地拜服。」丟下這些話,趙修便離開了,再沒看周嬌一眼,自然也沒看到她嘴角的那抹笑意......
葉府內,葉明月最近表現好得簡直不像話,每每送來的藥都盡數當着眾人的面,喝了個乾乾淨淨,連那些事都閉口不談,一心只專注在前些年裏沒有練成的武功,葉學士看見她這副樣子很是欣慰,破例為她請了師父,日日沉迷練功。父女倆個的關係也愈加緩和,葉朗也在其中助力了不少。
「明月,歇一會吧,這都練到晚上了還不打算休息?」葉朗提着一碗小餛飩來探望葉明月,前些年對這個妹妹心有愧疚,加上籌備科舉考試,雖然同處一院,但是還是默契地規避着對方,直到近些年來才有所緩解,帶着討好的語氣,「這是我為你特意煮的餛飩,你從前最愛吃的。」
葉明月剛做完最後一勢,收氣換息,氣沉丹田。轉過身看着葉朗,語氣里滿是客氣與梳理:「多謝兄長,正好餓了,我就帶回去了。」
還不等葉朗說話,葉明月就提着餐盒一溜煙的走了,他也只能訕訕地自言自語:「雖然不知是對是錯,但願順你心意。」
不遠處的眼睛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看着他們並未有什麼其他動作,便也悄然離去。
葉學士抿了口茶,在暗室里聽着下人的稟報。「沒發現什麼異常吧。」
那人拱手行禮:「是,小姐每日沉迷練武,今天只見大少爺給小姐送了餛飩,因着大少爺親自準備,不讓他人摻和,我們並沒有打開檢驗。不過二人並沒有說其他的。」
「二人關係一向淡漠,想必不會出什麼岔子。很好,繼續監視,而且務必保證小姐安全。」
「是!」
——
葉明月回到房間,將所有的下人婢女遣了出去,打開食盒,那碗餛飩底下,赫然放着一張紙條:一切安好,順利傳達。
葉明月終於露出了寬心的笑容,這幾日的安分守己終沒有白費,轉達了就好,接下來就看他們的了。
楚府內,琴聲日日不斷,楚瑤戴着護甲的手指終是滲出了點點鮮血,落在琴上,更顯艷麗。素月端進茶水,勸慰道:「小姐,不彈了,你日日端坐在這裏,一彈就是好幾個時辰,生生把手都磨破了。」
「我不彈琴還能幹什麼?父親將我幽禁在這,什麼都幹不了,只有我的「聽雪」陪着我」楚瑤撫摸着古琴說道,「素月,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錯了?或許我應該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也不該肖想着能做一番驚天動地之事,安分守己做一個尊貴的小姐也就罷了。」
「小姐,我從沒有覺得你做錯了什麼,但是老爺也有不得已的地方。只是兩個人沒有說開罷了。」
「那日是我衝動了,的確對不起父親。我確實着急,也不知他們怎麼樣了,還有笑笑,她現在在哪也不知道。」
素月沒有接話,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只在走的時候,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古琴。楚瑤卻是一臉的不解,但是很快在玄關處發現了端倪,素月果然懂了她的暗示,信箋上說:東西帶到,一切平安。
這也算是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但願他們能成功。接下來就看趙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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