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放愣了一瞬,本來把玩着頭髮的手也頓住了,低頭俯視着懷裏的女子,只是一個亡國公主還妄想着幫他?雖不知她是否是個可用之才,要是能做到一石二鳥也就罷了,要是失手被抓就......可是她的確很了解他,自始至終都沒有人站在他這邊,若說趙晏是單純不受皇上待見,那他就是一直被打壓,一直被太子壓在下面,永遠只能在別人下方做卑躬屈膝的臣子,他不甘心!可是如今眼前這個弱小的女子居然看穿了他,懷着複雜又炙熱的眼神,他緩緩收緊雙臂,將謝嫣然抱得更緊。
謝嫣然突然被趙放一攬,腰上加緊一道力量,讓她緊緊抵在他的身上。她也知道殿下不會回應她,此事也許是她自作多情,但是雖然殿下不說她也知道,怎麼會有人生來就甘願為臣子?殿下心氣比天高,必不會屈居人下,或許正是因為他心中的這股睥睨天下的英雄氣概才一直吸引着她,才會使她無條件地相信他,依賴他......想太多也無濟於事,乾脆閉上眼睛,靜靜地沉醉於擁抱之中。
趙放依舊頭腦清晰,眼神死死地盯着遠處,不見一絲溫情。
佛堂里,高寅正跪坐在一邊,十分恭敬,小心翼翼地開口:「殿下,風平浪靜,形勢大好。」
趙放聽到這番話卻是另一層意思,冷笑一聲,繼續把玩着手中的佛珠,殿前的神佛此時更顯威嚴,接着又是一陣沉默,顯然這話並沒有說到趙放心上。
高寅思索了一陣,又繼續說:「哦,對了,靜和公主他們最近在清華池那邊,似乎還是對清明閣一事持有懷疑,並且動作很不安分。」
「從那個丫頭自請出宮,我就覺得不對勁,太醫院何時那麼沒用了?分明是心裏裝着事,你替我好好看着她們,畢竟都是些姑娘,侍衛們也不全然得力,我不放心。」說完這些,才緩緩睜眼,長舒一口濁氣,把佛珠隨意丟到一邊,面帶審視與不屑地衝着神像一笑。
「是,那葉朗......」高寅也隨着他站起,跟在趙放的身後,不經意間提起了葉朗,但實際上這才是他來的目的,「若不是黔驢技窮,也不會來叨擾殿下。」
「此人剛正不屈,寧折不彎,倒是和你之前有幾分相似,只懂效忠,可別成了愚忠。還記得你當初是如何與我合作的嗎?」
高寅永遠會記得那一天。之前外人只當他是高家大少爺,內閣學士最得意的兒子,可是誰又知道其中內情,母親是妾室,越俎代庖,搶在正室前頭生下了他,雖然父親喜愛母親,但是這份喜歡終究上不了台面,還會明里暗裏受到正室擠兌刁難,可是他們無法言說。直到那一年,她終於生下來一個孩子,男孩子,他們的日子才終於好過一些。可是在全府上都其樂洋洋歡聚一堂慶祝少爺的誕生之際,誰也沒有注意到角落裏的失落的他,他正滿懷欣喜地拿着師傅誇獎過的文章想給父親看一眼,但是卻被無情地趕了出來,看着他們溫馨的一面,好像自己才是那個多餘的。
他狠狠地撕碎了那篇文章,紅着眼跑了出去。本想尋一個僻靜的地方,卻不曾想到卻遇見了趙放,二人一見如故,同是天涯淪落人,總是會有更多共同話題,此後二人就好像達成了某種默契一般,誰都沒有對外人說過那天的事,當然也從沒有人問過他那天去了哪裏,幹了什麼......
「我記得,永遠不會忘記殿下的恩情,自當誓死效忠殿下!可是葉朗,天之驕子,未必會......」高寅大概明白了趙放的意思,但是心中還是有些許顧忌。
趙放輕笑一聲,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來:「對於他,自然要從他最關心,最在意的地方下手。」
高寅似是吃了一驚,也馬上想到他說的是:「殿下指的是明月?此女驕縱跋扈,做事衝動,未必是良配,殿下何必把目光拘於她?」
「不,她確實有些意思,行事耿直大膽,張揚肆意,仗義執言,逍遙館一見,便已傾心。而且長得也算標緻,堪為良配。」
「可是,襄王有意,就怕神女無夢。」高寅從各方面提出質疑,試圖讓他放棄葉明月,也算是不枉他們相識一場,他心裏也清楚,趙放肯定不會真的對她傾心,只是託詞罷了,一切還是為了拉攏葉家,雖然只是一個普通學士,但是卻在民間百姓中有着很高的評價,葉家百年大族,世代為人敦厚,愛護百姓,是為皇帝的左膀右臂,也為皇家積攢了不少好名聲。若是得到了葉家支持,不就是相當於得到了百姓的心,也會有個好聽的名聲。
趙放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我當然有把握,只是他們當中的楊家小少爺楊鈺似乎也對她有些意思,兩虎相爭,你覺得會怎麼樣?」
「會兩敗俱傷?」
「所以先解決一隻,殺了它,那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也避免了相爭的鋒芒。」趙放剪掉了燈芯,燭火照應着他的臉,一半明,一半暗。
高寅想再說話,但是卻硬生生憋了回去,主意打在葉明月身上還不夠,居然還想對楊鈺動手。楊家近些年來並不招眼,而且楊老將軍已經自請年邁,頗有告老還鄉之意,皇上這才下旨將他從邊關調回到京城,又給了他一個閒散的軍營營長職務,以訓練禁衛軍為命,一直駐守在京城之中,如此也算成全了他的「還鄉」之名。他為何還不打算放過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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