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如意不動聲色的起身,隨着周青峰走入冰屋之中。
如今條件有限,營地只能就地取材,反正絕望坡最不缺的就是雪和冰。
冰屋不大,卻能隔絕暴風雪和冰雹,使得周青峰在這極端惡劣的天氣條件下能夠有一席安身之地,加之有陳夫子佈置的防禦和恆溫陣法加持。
安全和保暖問題得到暫時解決。
馬如意躬身抱拳一禮:「不知周特使需要屬下給家主轉達什麼話?」。
周青峰置若罔聞,淡淡說:「馬參議,你可知罪。」
馬如意聞言一愣,隨後面露微笑:「屬下一路走來都是遵從您的指令,不敢有絲毫逾矩,實在不知道犯了何罪;還是有勞周特使指明錯處,若真是我做錯了,我一定認罪受罰,改正錯誤。」
周青峰不疾不徐的走到馬如意的近前,直視馬如意的雙眸。
馬如意下意識的要後退半步,卻被周青峰伸手抓握住後頸,強行按在原地。
以馬如意隱藏的實力,當然可以輕易掙脫束縛,但是她表面上是不能違逆周青峰的心意,因為這是來自權力的絕對壓制。
「說,是不是你暗中使絆子,使得他們損失慘重。」周青峰神色沉靜,雙眸深邃,猶如一灘幽泉,身上散發着一股來自上位者的壓迫感,攝人心魄。
換做旁人,若是心中有鬼,恐怕已經不打自招;最不濟也會慌亂緊張,忙於辯解。
可是馬如意卻依舊錶現的淡然自若,甜甜的笑容始終掛在臉上。
「不是我做的,周特使為何冤枉我呢。」
周青峰神色凌厲,繼續問:「那為何自你之後,所有的隊伍都損失慘重,而你帶的人手卻毫髮無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馬如意微笑依舊:「我運氣比較好,恰巧我途經枯樹林時,枯骨蟬還在休眠期,所以我能帶着人安然穿過,他們損失慘重,是他們倒霉唄。」
「況且,這些人損失慘重於您而言,百利無一害,您又何必較真去查呢。」
言及此處,馬如意眼神閃爍,她沒想到周青峰竟然能如此迅速的鎖定是自己所為。
暗暗驚嘆周青峰思維敏捷之餘,也擔心周青峰敵友不分,掉過頭來搞自己。
所以她不得已,要暴露身份了。
不過暴露身份,也得暴露的有價值。
馬如意決定藉此機會,替馬老闆刷刷好感度:「周特使,您放心,我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您的事。」
「其實我是被家主派來保護您的。」
「家主擔心您身邊的那些歪瓜裂棗護不住您的安全,特地派我藏身於使團之中,沿途暗中護送,並且說了,寶藏可不要,您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周青峰聞聽此言,微微皺眉,倒是沒想到馬大郎會對自己如此重視。
兄弟情?這東西在時間的沉澱下肯定會有的,但是自己跟馬大郎從未私下見面,就算說話也多是公事公辦,哪來的兄弟之情。
自己又有什麼值得馬大郎如此對待的?
思來想去,也摸不清馬大郎的意圖。
只能當做是馬大郎在試圖與自己交好。
周青峰身上凌厲的氣勢緩緩收斂,轉而換上一副淡然的模樣,鬆開馬如意的後頸,移步至一旁:「替我謝謝大哥,他的心意,我知道了。」
馬如意揉了揉後頸,笑着說:「我一定如實轉述。」
周青峰斜視一眼,淡淡說:「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記住你的那套說辭,此事就是他們自己運氣不好,巧遇枯骨蟬甦醒,與他人無關。」
馬如意神色微動,她心知肚明,周青峰這是給此次事件定了性,饒了自己這一次,不過同樣也在警告自己,再有下次那就不是他們死,而是自己死了。
於是馬如意抱拳微笑道:「特使之命,豈敢違逆。」
周青峰聞言,深深望了一眼馬如意,什麼也沒再多說。
因為此事確實於自己而言,好處確實頗多。
其一,各路勢力的人手大大削減,實力的衰減意味着影響力和話語權也會大大的衰減,這將很利於自己掌控現場局勢,做事無形中會少了很多掣肘。
其二,藉此機會讓顧家欠了一個大人情,為自己以後將顧家收入麾下做好了鋪墊,只需等待一個良機,便能把顧氏家族徹底拉入自己的陣營。
其三,與馬如意深入了解後,得知了馬大郎對自己的態度,並順勢確定了馬如意會在關鍵時刻站在自己這一邊。
其四,此事會讓他們之間互相提防,互相猜忌,如此一來,他們之間就無法背着自己沆瀣一氣、暗中苟合,大大降低了他們反客為主的可能性。
略做思索,周青峰帶着馬如意走出冰屋,來到篝火前。
眾人口喚周特使,欲要起身行禮。
周青峰見狀擺擺手:「人在野外,一切從簡,不必多禮了。」
眾人這才緩緩坐下。
失禮這件事可大可小,五濁惡世,等級森嚴,上官可以不計較,但是下面的人敢見到上官不拜,那就等着挨頓毒打,重新學習規矩二字怎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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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峰面朝眾人說:「諸位,此事已經查清了。」
「可以確認與顧家主提供的地圖無關。」
「方才我仔細詢問了一下馬姑娘。」
「馬姑娘同樣是根據地圖提供的信息安全帶人穿越過枯樹林,她通過的時候枯骨蟬還未甦醒,而你們速度稍慢,經過時,恰巧枯骨蟬甦醒了而已。」
「諸位也不要互相猜忌了,當務之急是齊心協力一起發掘寶藏,共同面對接下來的挑戰,而不是相互猜疑,互相指責,這樣對我們大家都沒好處。」
馬如意適時站出來說:「我可以作證,周特使說的都是真的。」
顧家主聞言,如蒙大赦,立刻起身說:「諸位都聽見了吧,地圖記載的信息是真的,你們損失慘重跟我沒關係啊。」
眾人聞聽此言,神色各異,將信將疑。
他們難以置信,損失如此慘重,竟然只是因為運氣不好造成的。
不過,他們也沒有證據表明是某個人所為。
在這個時候提出質疑,也毫無意義,無非就是浪費時間,與其如此,不如提高警惕,提防其他人使絆子,以免再次中招。
周青峰盤膝坐在篝火前,掏出乾糧繼續加熱,一邊吃一邊烤火,馬如意又重新回到她的位置坐下,捧着一杯熱水繼續喝。
第一玉京、第一端木、第一錦瑟起身抱拳告辭,率先回了冰屋休息。
第一錦瑟跪坐於毛毯上,將背後的琴取下放置一旁:「端木,玉京,你們相信周青峰的話嗎,真就是我們單純運氣差?」
第一玉京平靜說:「也許是人禍,也許是意外,事實怎麼樣,已然查不明白了。」
「若真是人禍,那就寄希望於他再動手一次,那我們就還有機會捉到此人實證。」
「若是意外,那也就認了。」
「當下重要的是周青峰利用了我們互相猜忌的心理,令我們變成一盤散沙,我們再也無法與其他家族抱團影響他的決策了。」
第一錦瑟聞言,點點頭,看向第一端木:「端木,你覺得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第一端木盤膝坐下,冷聲說:「為今之計,只有忍,靜觀其變。」
「周青峰想要掌控局勢,控制權給他便是了,只要能夠拿回希夷寶藏,目下遭受的損失都可以連本帶利的挽回。」
「之後的路提高警惕,除了周青峰以外,其他人都不可以信任,特別對於馬如意和顧家主,需要格外警惕。」
「至於其他人暫時不要走太近,他們是不會相信我們的,我們若是刻意接近,反而會讓我們被懷疑,引起不必要的敵意。」
現在已經誕生了無法自證的猜疑鏈。
越是靠後爬上來的隊伍,懷疑的對象越是多,越是靠前爬上來的隊伍,懷疑對象越是少,但是靠前的隊伍,無法向靠後的隊伍,證明自身值得信賴。
就像是第一端木,第一玉京,第一錦瑟他們三人如今的處境,他們的懷疑對象就兩個,一個提供絕望坡地圖的顧家主,一個是在他們前邊的馬如意。
他們可以肯定自己沒問題,但是後邊跟上來的隊伍不會信。
第一錦瑟皺眉:「警惕顧家主和馬如意,我能理解,此二人都有嫌疑,可是相信周青峰,難道他就不會害我們?」
第一端木說:「如果他要獨吞寶藏,何必多此一舉,他私下帶人來就是了。」
第一錦瑟:「……」
三人在冰屋之中密談許久,其他人也都陸續回了各自的冰屋休息。
待到半夜時分。
值守的靳威突然闖入,抱拳急道:「少主,雷暴雲有消散的跡象了。」
周青峰和衣而眠,此刻聞訊,立刻掀開被子,起身快步走出冰屋:「時不我待,立刻召集所有人手,準備穿過雷暴雲。」
靳威聞言,抱拳離去,快速的去通知各方勢力以及本部人馬。
很快,能夠行動的人手基本到齊,至於那些重傷到不能動彈的人,那就只能丟棄於此地,並各自留下人手照顧傷員,待傷員傷勢穩定,然後尋找機會原路返回。
其中唐家代表唐奕君因傷勢過重,無法跟隨,僅剩的三名食煞境隨從也只能留在身邊照顧,無法跟着周青峰繼續行動,可以宣告徹底退場。
眾人都在雷暴雲外蓄勢待發,看着不遠處的雷暴雲呈現消散的樣子,烏雲內的青色煞雷越來越少,他們知道時機已到。
「出發!」周青峰立刻帶着本部人馬快速的往上攀登,根本不管其他人是否跟的上,因為誰也不知道雷暴雲會不會捲土重來,必須抓緊時間穿過去。
深夜時分趕快路,這無疑增加了攀登的難度和墜崖風險,但是眼下也考慮不到那麼多,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往上攀爬。
突然,安主事驚呼一聲,腳底一滑,往崖底墜去。
可是安主事眼疾手快的拽住身邊一名手下的手臂,然後此名手下驚恐之下抓向身邊的另一名手下,三人就跟下餃子似的,連成串的往崖底墜落而去。
「啊~~~救命,救命!!!」安主事及兩名手下欲要飛天而起,可是在變態般的重力下,他的墜落速度越來越快,根本無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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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齊刷刷回頭,面露驚恐的望了一眼,接着集體停止了呼吸,緩緩的抬頭望向上方。
確定沒有因為這一聲聲驚叫導致雪崩席捲而下,眾人才稍稍舒了一口氣。
周青峰暗暗捏了把冷汗,說道:「幸好此地有雷暴雲籠罩,積雪很少,否則就憑這一聲聲喊叫就會引起大規模雪崩,大家都要跟着一起墜崖了。」
「好了,快趕路,注意腳下,已經走到這裏了,別因為腳滑而功敗垂成。」
眾人聞言,紛紛面露嚴肅的點頭。
經此一事,大家攀爬着這佈滿冰雪的崎嶇坡面更為小心,並刻意的跟身邊之人拉開距離,就怕別人失足墜崖時,下意識拽住自己一起掉下去。
在艱難攀爬兩個時辰之後,終於是穿過了烏雲,脫離了雷暴雲出現的危險區域。
此時天色已經發亮。
暴風雪又再度的吹了起來。
眾人無力繼續攀爬,因為高強度的攀爬,體力都到達了極限。
周青峰展開手中的絕望坡地圖,掃視周圍地形確定自身位置,說道:「大家原地稍作休息,吃點東西喝點水,趁着天色亮,一炷香後繼續趕路。」
蕭鴻運和葉庭修彎腰壓低身子,圍了過來;蕭鴻運用冰雪在臉上擦了擦,強行打起精神說:「我們到哪了?」
周青峰望着絕望坡地圖說:「六千丈處,再往前路會越來越窄,暴風雪會越來越大,重力會到達一種前所未有的程度,除此之外,已經沒有其他危險。」
葉庭修氣喘吁吁的趴在周青峰身邊雪地上,抵抗着來自暴風雪的壓力,掏出懷中貼身放的肉餅遞過去:「吃一點,熱乎乎,不硌牙。」
「謝了,老葉。」周青峰接過肉餅,微微點頭,撕咬一口溫熱的肉餅,抬頭望着上方似乎無窮無盡的山坡,哪怕他意志堅強如鐵,也難免生出一股絕望之感。
可是他很快就擺脫了這種絕望情緒,他知道任何的成功都必須付出代價。
想要獲得希夷寶藏,得到別人一輩子都賺取不到的財富,那就要面臨別人一輩子都遇不到的絕望和困難,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堅持,再堅持。
堅持到底,堅持看到陽光的那一刻,只要別放棄,勝利最終會是自己的。
他加速了進食的速度。
吃完後,直接趴在雪地里休息。
待休息片刻,體力恢復一些。
周青峰迴頭說:「諸位加油,距離頂峰還有七百四十九丈了,堅持就是勝利,今日必須登頂絕望坡!」
眾人在周青峰帶領下,重振旗鼓,再度朝着絕望坡挺進,在極度疲憊的狀態下,剩餘的一行人咬牙攀登。
儘管七百四十九丈的高度在平時看來並不算太遙遠,但在這一刻,卻是他們身心極限的嚴峻挑戰。
不斷有人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失去平衡墜入深淵,而同行者們只能用麻木而堅定的眼神目送他們離去。
然後繼續在這條生死線上掙扎前進。
終於,在天色即將完全黯淡之前,這支隊伍成功登上了絕望坡之巔。
周青峰難抑內心的喜悅與激動,轉身對眾人道:「我們攀登到巔峰了,現在還有時間,陳夫子,按照地圖所示,立即開始設立祭壇,喚醒通往希夷寶藏的大門。」
陳夫子聞聲,毫不猶豫地踏上這狹窄的巔峰。
由於地形極其逼仄,周青峰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退下一階,為陳夫子騰出足夠的操作空間,以免在這險象環生之地意外墜崖。
陳夫子不顧惡劣的暴風雪,依照拜月圖所示開始了祭壇的佈置工作。
時間流轉,夜幕降臨,一輪猩紅的月亮升起,懸掛在天空,將光芒灑向這片絕望之地。
此時,暴風雪突然暫停了,天空變得清澈無雲,為眾人提供了難得的喘息之機,讓他們得以恢復些許體力與精神。
而祭壇此刻已經佈置完成。
周青峰壓抑住內心的澎湃情感,攀爬到祭壇前,親手將拜月圖掛於其上。
「諸位,我們千辛萬苦來到此地,終於可以喚醒通往希夷寶藏的大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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