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不請自來,陽光透過柿子樹寬闊的葉子影影綽綽,小灰灰叼着青蛙四處亂竄,王老和外公在小院裏下棋,小姨和宋奶奶正在給衣服打板,師父和周老正在花園種菜。
老首長的第一階段療程已經結束,葉柔這幾天鬆散下來,重新拾起了做飯的樂趣,把腦袋裏的一些菜品做創意結合,在廚房裏研究的熱火朝天。
廚房裏,葉柔準備做四道菜一道湯,還有給江辰熬的補血益氣藥膳。
啞婆本來要幫忙,被江辰趕走了。
葉柔沒了幫廚,盡情使喚起了趕走她幫廚的江辰。
「江辰,我的皮筋。」
纖細嫩白的手伸到面前。
江辰沒有吭聲,深邃黝黑的眼眸一動不動盯着葉柔,嘴角繃緊。
大手一動,手臂上青筋浮起,他扯下手腕上的皮筋遞給葉柔。
葉柔無奈接過,自從知道她明天要去見師伯後,江辰就這個戒備又鬱悶的狀態。
問他,他也不說。
葉柔把頭髮紮起來,將調好的料汁倒進鍋里。
江辰個子高大,在菜板和灶台中間一杵,把葉柔視線遮擋的嚴嚴實實。
葉柔喊他讓開,他不肯,只能使喚他來回給她遞菜。
「江辰,把雞肉遞給我。」
江辰現在很像機械人,滿臉嚴肅,葉柔下達一個指令他動一下。
大手端起盤子,上面擺着切好已經處理的雞肉。
葉柔順勢接過,結果江辰拽着不鬆手。
她疑惑抬頭。
江辰忽然道:「明天帶你出去玩?」
「不行。」眼見湯汁開了,江辰還不鬆手。
葉柔用上些力氣把盤子拽到手裏,捏着湯勺攪動鍋里調好的濃郁湯汁,「我不是說了,明天要去見師伯。」
師父說師伯不願意留在京市,等劉金堂的事情了了,他還是要回昌渡鎮去。
師伯年歲已高,折騰一番來了京市,她肯定要去拜訪的。
雞肉下鍋,香味漸漸飄出。
「江辰,把醋遞給我。」
江辰拎起醋瓶遞過去,葉柔隨手接過,拽開瓶口的木塞,剛要往鍋里倒,看清瓶子包裝後,手一頓。
「江辰,這是生抽,不是醋。」
葉柔一雙狐狸眼帶着不滿微微瞪圓,像是小貓:「你是來給我幫忙還是故意搗亂的?」
她帶着氣把木塞堵回去。
「……」江辰無奈,轉頭在瓶瓶罐罐里找了一圈,拎出醋瓶,「這些瓶子設計的太像了。」
葉柔不放心看了一下,確定是醋才倒進鍋里。
雞肉還要煮一會,葉柔開始炒另一道菜——拔絲紅薯。
江辰一直勸葉柔,試圖讓她改變心意,葉柔不答應,在他把土豆當成紅薯遞給她後,葉柔徹底炸毛,把江辰趕出了廚房。
啞婆就等在門口,見江辰出來,她立刻走進去。
葉柔拎着鍋鏟翻炒地瓜,讓它更好的沾上糖汁,被江辰一打岔,放地瓜的最好時機錯過,現在熬過頭了,有些黏鍋底。
見江辰還要進來,葉柔直接道:「別讓江辰進來搗亂。」
啞婆立刻應下。
廚房門一關,什麼也看不見了。
江辰鬱悶蹲在廚房外。
小灰灰跑過來,繞着江辰轉了一圈,腦袋拱了拱江辰。
江辰煩它,大手扣住它腦袋,把它推開。
見江辰不陪它玩,小灰灰學着江辰的姿勢也蹲了下去。
江辰長得高大,小灰灰體型也大了不少,蹲在門口像是兩座塔。
一人一狼,明明是兩個物種,莫名有些相似,威風凜凜中帶着相似的鬱悶。
——
葉柔做的藥膳粥受到了普遍的誇獎,創意菜蘋果炒玉米,備受冷落。
即便如江辰,硬着頭皮夾了一筷子,吃完後臉都黑了,面對葉柔期待目光,實在說不出好吃兩個字,乾巴巴誇獎道:「很入味。」
幾個老人更清楚怎麼養孩子:先是誇獎了葉柔突破蔬菜和水果限制,打破陳規敢於創新的精神,話風一轉又道,蔬菜和水果有各自的舒適圈子,不適合的東西不必硬融,委婉含蓄的止住了葉柔還要做創意菜的想法。
事實證明:蔬菜和水果就是大廚來做,炒在一起也不好吃,
吃了飯,葉柔和江辰回內院。
葉柔捧着溫熱的碗,苦澀味道沖鼻子,熏得她眼睛乾澀。
她把碗湊近江辰,「快喝藥,要涼了。」
江辰擰眉,裝作聽不見,牽着葉柔的手悶頭向前走。
葉柔自然看出他裝傻。
因為上一世在精神病院吃過太多的藥,所以江辰不喜歡喝藥,任何和藥沾邊的他都不喜歡。
葉柔不喜歡藥的苦味,但堅信喝藥有用,即便排斥,也會喝藥。
她捧着藥碗走一路,堅定要哄江辰把藥喝下去。
進了內院,葉柔忽然想起一件事,「江辰,劉師兄給我的信,我放哪了?」
江辰動作一頓,整個人僵硬的像是座雕像,「怎麼想起要看信了?」
葉柔奇怪看他一眼,「信就是讓人看的啊。」
說着,她眼睛轉了轉,試圖想起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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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里,收信那天江辰受傷,她隨手接過信封,因為擔心江辰傷口,隨手放在茶几上就沒有管了,之後幾天也忘了這封信。
今天聽師父提起劉師兄才想起來這封信。
「茶几。」江辰忽然蹦出兩個字。
葉柔聽他聲音不對,偏頭看向他。
江辰臉色有些不自然,似是在……緊張?
葉柔想不出劉師兄和江辰有什麼交集,剛要問,江辰忽然偏頭不看她,以為她沒有聽清楚,又道:「就在茶几上。」
按照江辰的性子,要是信封里的內容關於他,恐怕早就毀了不會等着讓她看。
小灰灰繞着兩個主人走,見沒人理它,先一步跑進屋子。
葉柔沒有深究,應了一聲。
茶几上果然有那封米黃色的信,幾天了還在那個位置,格外顯眼。
江辰站在葉柔身後,眼睜睜看着她靠近那封信。
心臟跳動速度一點點加快,一股巨大的慌張幾乎要淹沒他,有些像是溺水缺氧,喘不過來氣,胸口悶痛。
葉柔要是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
生氣、失望、憤怒?
他腦中思緒不受控制的滑向深淵。
「江辰,把藥喝了,要涼了。」
信什麼時候看都可以,但是藥要趁熱喝。
葉柔回頭,見江辰臉色發黑,以為他是討厭喝藥,笑道:「這麼大人了,還怕喝藥。」
「這藥雖然不能加速你傷口癒合,但是益氣補血,對你身體好,裏面還放了安神的藥材,你最近有點失眠,喝了對你睡眠也好。」
江辰像是亟待死刑的犯人,脖子已經放在鍘刀上了,閉上眼睛等着死亡降臨,劊子手忽然開始關心問他:刀片涼不涼?
葉柔還要說,江辰打斷她的話,「我喝。」
「這就對了。」葉柔抬起藥碗,剛要遞過去,忽然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撞上她大腿。
小灰灰吐着舌頭,撲上葉柔。
被它突然一撞,葉柔手一晃蕩,褐色湯藥灑了大半。
「小灰灰。」葉柔連忙穩住手,可惜碗裏面的藥所剩無幾,葉柔帶着懊惱使勁揉了揉小灰灰腦袋,訓它:「藥都灑了。」
江辰目光落在被褐色湯藥浸透的信封上,他忽然喘出一口氣,他終於能夠呼吸了。
「信也毀了。」葉柔放下藥碗,才注意到信封。
手捏着邊角把信封拎起來,已經被浸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流着湯汁。
江辰走過來,帶着笑使勁揉了揉小灰灰腦袋。
乾的漂亮。
這是小灰灰加入這個家庭,這麼長時間以來,江辰第一次看它順眼。
見葉柔還在擺弄那封信,江辰語氣輕鬆道:「既然寫信,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毀就毀了吧。」
葉柔點點頭,「確實看不了了。」
江辰嘴角笑容擴大。
葉柔又道:「明天直接問師兄好了。」
揚起的笑容忽然頓住,嘴角一點點落下,到平,逐漸下壓。
當晚,江辰徹徹底底的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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