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李知圓沒有吃大伯母準備的早飯,匆匆洗漱完,便要搭地鐵去學校訓練。
大伯母感嘆:「放假都不能休息,好辛苦啊!」
大伯父則說道:「呵,做什麼不辛苦?在學習上投機取巧,就只能吃身體的苦了!」
李知圓握緊了拳頭,心想——弟弟還在這裏,忍忍吧!
李知圓悄聲叮囑弟弟:「你先在大伯家裏寫作業,過一會兒爸媽就來了。」
「嗯。」阿方乖巧地答應道。
可他的手卻扯着姐姐的衣角,總是不忍鬆開。
哎
李知圓感慨,他還是那個一看不見姐姐就會哭的小寶寶啊!
直到坐上地鐵,李知圓才回過神來——
或許,大伯沒把他們送回家,是為了保護阿方。
如果阿方回到自己家,那肯定會被爸媽給揍得半死。
現在阿方在大伯家,父母就算再生氣,也要顧及大伯的面子,不會動手打人。
想到這裏,李知圓又對大伯有點兒感激了
哎,人真是複雜的動物!
並不是每個人都是非黑即白的。
在李知圓看來,大伯有三分白,七分黑。
總之,不算是壞人吧!
一晚上沒睡好,李知圓的訓練狀態也不好。裴教練站在場邊吼了她好幾次,她才勉強跑快了一些。
當李知圓不再熱血,就好像整個世界都要出錯了
大家都在納悶,她這是怎麼了?
李知圓不想說話,汪若曦便簡單地跟隊友們科普——是她的弟弟踢球傷到了人,家人正在為此煩惱。
李知圓跑完步,就癱坐在操場上,呆呆地望着前面出神。
每走過一個師哥,他們就會駐足問道:「李知圓,你缺錢麼?」
李知圓狼狽地坐着,他們瀟灑地問着
李知圓突然感覺自己像個在街邊要飯的。
就差在前面擺個接硬幣的帽子了
她謝絕了師兄們的好意:「謝謝,現在還不需要錢。」
汪若曦跟她一起回寢室換衣服,跟她說道:「你爸媽昨晚打了一圈電話,唯獨沒有給你打,你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知道。」李知圓嘆氣:「他們當然是不想讓我分心。」
「選拔在即,你確實不能分心。」汪若曦為好朋友打氣:「裴教練說,參加這次選拔的運動員,近乎八成都是十五歲到十七歲的青少年,你可千萬別被小朋友給比了下去。」
汪若曦又刺激了她一把:「記住!你只有離開這裏,才能擺脫吳清清。」
李知圓用力握緊了拳頭。
十一假期,肖卓星去隔壁體育大學上一個大師課,集訓三天。結業之後,她們有一個匯報演出,也就是一次小型比賽。
肖卓星說,參加集訓,就是一天瘦兩斤的節奏
她剛去了一天,腳後跟就磨破了。她帶了六雙襪子,結果第一天就報廢了兩雙
她把集訓照片發到群里,她做完平板支撐,臉上的汗就像小溪一樣流淌。
不高興端詳着照片,說道:「原來她跳舞也這麼辛苦啊!」
舞蹈和體育是相通的,更何況,肖卓星練的是體育舞蹈。
李知圓在群里說道:「等你比賽那天,我給你送幾雙襪子過去,總不能讓你光腳上陣。」
「謝啦,寢室長。」肖卓星回復道:「看情況,我再跟你聯繫。」
眼下,李知圓已經沒有心情給她送襪子了。
回到寢室,不高興也得知了李知圓的遭遇。她同情地看着李知圓,猶豫着問道:「你們家要賠錢嗎?」
「我媽的意思是,不管法律怎麼判,我們先給人家一千塊錢,因為我們心裏過意不去可我爸就非要給人家賠一大筆,想息事寧人。」李知圓感嘆道:「我爸真是個超級無敵大聖父!」
不高興掏出手機,說道:「如果你需要錢的話,我可以」
「不用不用,沒到那地步。」李知圓連忙打斷了她的話。
從開學到現在,一個多月了,不高興換過的衣服不超過十件
她每天吃飯也很簡單,都是按照食堂最低消費來的。對她來說,吃飯就是為了維持基本的生命體徵。
聽秦朝陽說,校園卡消費都是有記錄的,學校每年都會悄悄給消費最少的那群人充一筆錢,既保護了他們的自尊,又能讓他們吃得好一點。
不高興可能會成為學校默默關注的對象吧!
學校的溫暖雖好,但誰也不希望被照顧。
誰想被打上「特困生」的標籤呢?
李知圓絕對不會跟她借錢的,她打心眼裏希望不高興能過得好一點。
中午,為了照顧李知圓的時間,大伯請他們一家人在南州大學附近的某家酒樓吃飯。
李知圓才不想去呢。
什麼附近,至少要走二十分鐘啊!
不過,大伯終究是為了阿方的事情才請客的,李知圓還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李知圓趕到時,父母還在生着悶氣,誰也不理對方,李知圓想勸,都不知道該勸哪一個。
大伯抽着煙,問道:「那個小孩情況怎麼樣了?」
「說是眉骨骨折了。」老梁規規矩矩,像是給領導做匯報。「但是報告沒給我們看,醫藥費也不知道花了多少。」
大伯又問道:「小孩有保險嗎?」
「進校隊的孩子都要買保險的,這些我們跟家長都說過的。」老梁說道:「我們學校是足球特色小學,這點準備還是有的。」
大伯吐着煙圈,眯着眼睛說道:「那走保險就行了,為什麼要跟你們要一萬塊錢?」
老梁語塞,結結巴巴地說——他不想讓別人背後說閒話。
姜秋萍忍不住嘆氣。
大伯說道:「如果你心裏過意不去,我給那個小孩搞個特長生名額,讓他以後上金城中學這個事情雖有難度,但是也可以操作」
李知圓剛想說話,包廂的門打開了,是大伯家的堂姐來了。
堂姐草草跟眾人打過招呼,接着就跟父母抱怨:「我都要忙死了,你們還喊我出來吃飯。」
「你單位離這裏連一站路都沒有,你就當運動運動嘛!」大伯母寵溺地說道:「快吃吧,都是點的你愛吃的。」
李知圓很不願意跟堂姐坐在一起。
堂姐的單位離她學校很近,但自從上學以來,堂姐一次都沒有約過她。
不過,李知圓並不為此感到難受。她們倆本來也是熟悉的陌生人,少些來往也好。
今天這頓飯,名義上是大伯請李知圓一家吃的,可大伯母堂而皇之地說,點的都是堂姐愛吃的菜。
李知圓心裏五味雜陳,一句話也不想說。
堂姐妝容精緻,面相中有着高級公務員特有的柔和與體貼,但李知圓就是跟她親近不起來。
堂姐從容地喝着湯,笑問道:「三叔,你又有什麼事來麻煩我爸媽呀?」
靠!
李知圓差點掀桌!
阿方沉不住氣,說道:「我們才不想來呢,是大伯非要我們來的!」
堂姐:
阿方冷哼一聲:「誰稀罕上金城中學?比我們鎮上的中學也好不了多少,離我家還特別遠,我才不想去!」
大伯又被氣得上不來話,留下一句「好心當成驢肝肺」,便到外面抽煙去了。
堂姐站起來,說道:「你們先吃,我去勸勸我爸!」
誰能吃得下?
李知圓待在包間裏很難受,藉口去了洗手間。
堂姐和大伯站在走廊盡頭,他們的對話,李知圓聽得清清楚楚。
堂姐撒嬌道:「老爸,你不要總是搭理那些窮親戚!他們對咱家一點用處都沒有」
「雁翎,話不能這麼說」
堂姐不開心地說道:「今天中午是你請的客吧?這裏人均四五百!真是的,三叔一家什麼規矩都不懂!明明他們托你辦事,可他們卻吃你的,喝你的他們沒見過世面,不知這家店有多貴,一家人都厚着臉皮來了,讓咱家虧錢!」
李知圓的拳頭又握緊了。
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她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哭。
等堂姐和大伯回了包間,李知圓來到了樓下的收銀台。
她決定,這頓飯,她來結賬。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