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山礦內情況,出乎了季憂的意料。
這裏不止有礦工,還有一些女人及孩子,有一些是在礦場做活的,還有隨丈夫住在此處的,也有一些是趁着邪種湧出岐嶺之前湧入進來的。
礦場內的幾百號礦工見到季憂提劍進門,殺氣如麻,全都緊張地蜷縮在了牆角。
其中有一位,看樣是監工或是領隊的角色,名叫羅酉,是個四十歲的漢子,擋在眾人面前。
出乎意料的是,他是個私修,從靈氣波動來看,已經啟靈了幾日。
而除他之外,藏在暗處幾個漢子,也已有了靈氣波動。
洪山礦是整個青雲天下最大的靈礦之一,修仙者所消耗的靈石有三分之一來自這裏。
因為其中靈氣充裕,其實很多礦工都能夠感受到體內的先天真靈在不斷地涌動。
但因為私修是殺頭之罪,很多人都不敢嘗試。
而如今的他們,看來已經在絕望之中想盡辦法自救了。
「仙仙人老爺想要什麼?」
「我們被困住了,還有一點糧食。」
這個膽子大些,適合給我當堂主,季憂還在琢磨着自己的山寨。
眼見對方不說話,羅酉看了眼藏在後面已有身孕的妻子:「開採出來的靈石也還有些,可以都給您」
糧食是保命的,靈石是修煉好了殺出去的希望。
他們沒想過有人會來救自己。
因為礦工死了就死了,等到此處煞氣散去,便再弄來一批就是了。
「你們想離開嗎?」
季憂本來是想帶他們出去的,但此刻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們若真的只是普通礦工,出去倒還好說,但如今成了私修,便也遭遇到了季憂當日遭遇的抉擇。
羅酉聽到他的問話愣了一下,內心仍舊惶恐,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們知不知道,私自修仙是要殺頭的死罪?」
羅酉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我們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了,只求仙人老爺給我們一段時間,讓我們把妻兒送出去。」
季憂明白了。
他們不是不知道私自修仙要殺頭,而是早已有了赴死的覺悟。
他們啟靈之後大概是要護着家人逃出去,覺得即便死在邪種群里,也算是死得其所。
但現在新的問題出現了,若只是一批精壯的漢子,即便是都是普通人,只要能跟得上,大概也能救出去大半。
可如今還有小孩,孕婦,這便是死局了。
季憂轉頭看向了元辰:「先問你的問題吧。」
元辰點了點頭,從自己的隨身葫蘆里取出一件仙袍。
與天書院的仙袍不同,這件袍子通體黃色,衣襟是紅色,後背有暗繡的一尊四足方鼎。
「你們,見過六個人,穿着這種衣服在此處出現嗎?」
羅酉看了一眼:「沒從沒見過。」
元辰又抖了一下,有些焦急:「再仔細看看呢?可能只是從此路過,也可能是被人押着。」
「確實沒有見過。」
「那新元日那天,有沒有奇怪的人到這附近?就像是邪種一樣的,渾身煞氣的樣子。」
羅酉仔細看了許久:「新元那日山里忽然湧出大批的邪種,殺了守礦的仙人,我們就躲在了這裏,什麼都沒見到。」
丹宗煉丹,需要密閉且穩定的環境,在元辰看來,礦場是極為符合的地點。
但眼望着一堆人搖頭,他不免有些絕望。
季憂拍了拍元辰的肩膀:「走吧,該問的都問清楚了,我送你離開北沙鎮。」
元辰拼命搖頭:「我阿姐一定來過這裏的,既然不在此說,那說不定是被帶進了山。」
「你總犯不上為了一個猜測就一頭扎進去,我猜你是從家裏偷跑出來的吧?那我建議你先回去和家裏說清楚,從長計議,最好找一些信得過的上五境高手,再做準備。」
「我還不知阿姐生死,怎能回去」
「既然他們抓丹師是為了改制丹藥,你阿姐在短時間內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真的?」
季憂指了指腦子:「這個東西,其實有時候也挺好用的。」
他說完這句話,捻了一下手中的綠玉葫蘆,隨着靈光忽現,儲存在其中的一堆糧食被召了出來,落得如小山一般。
羅酉看着這一幕,有些驚慌,手足無措地看着季憂。
「本來是想救你們出去的,但現在看來,我做不到。」
「你們繼續修行吧,說不定還能修出一線生機,出去之後往東逃,如果幸運,你們大概遇不到仙宗弟子。」
「糧食是來之前從北沙鎮糧倉里弄的,那裏已經沒人看看管了,夠你們吃一段時間了。」
季憂說完之後從懷裏掏出兩枚銀子,有些戀戀不捨地開口:「我是收了錢來救你們的,不知是誰的母親,誰的妻子,還惦記着你們,但我沒把你們救出來,錢我就不收了。」
元辰盯着他看了許久,最後指尖一捻,面前的地面上出現了一隻四方匣子。
匣子裏是他帶來的丹藥,本來是為了以此為代價,找其他仙宗的人幫忙的。
現在線索斷了,匣子裏的丹藥便用不到了。
不過他沒說該怎麼吃,只是推給了礦場的礦工,便一言不發地走到門前。
「他們來過,然後進山了。」
「?」
羅酉的妻子看着那些糧食,碎銀子和丹匣,忽然在他們轉身之際開口:「穿那樣衣服的人,進山了,被帶着斗篷的人押着。」
羅酉轉頭看向妻子,陷入了沉默,但終究沒有阻止。
元辰愣了許久,忽然轉頭看向了季憂:「季兄,千兩,黃的!」
「我只是個下三境圓滿,去不了。」
「我可以給出我能給的所有,只想救出我阿姐。」
羅酉聞聲抬起頭,猶豫了半晌後開口:「如果你們要進山,可以走礦道,能近一些,洪山礦有一條礦道是通往山內的。」
季憂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憨厚的礦工,心說你們是元辰雇來一起演我的吧。
我就是想落草為寇怎麼會這麼難?
元辰抬頭看着季憂:「我阿姐很漂亮的」
「我不稀罕,我見過最漂亮的。」
「那當小的也行」
季憂看着他一臉的難以置信:「你問過你姐的意思嗎?」
元辰人都是要蔫了:「命才是最要緊的,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再加一千兩,我的寨子需要初始資金。」
「成交!」
季憂轉頭看向羅酉:「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對岐嶺所知道的一切,有些事情對我們來說,或許有用。」
羅酉看着眼默默點頭的妻子,最後嘆了口氣:「這些年,其實經常有人在山中進進出出,我們只敢遠遠地看,不敢跟進山里,唯一知道的,是他們不只是抓了穿那種衣服的人,還有很很多仙宗里的仙人。」
羅酉的妻子見狀補充了一句:「還有嬰兒。」
季憂轉頭看着她:「什麼?」
「這三年之間,山里每日都有嬰兒在哭,之前礦里有人循聲去找過,之後就再也沒回來。」
聽到這句話,季憂整個人都愣住了。
匡誠在找丟失的嬰兒,最後從雁行驛站的記錄查到了線索,季憂曾在北沙鎮問過,但鎮上的人都說不知。
他還以為線索斷了,卻沒想到會在這裏被重新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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