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洗了一會兒碗。
游萍看似隨意地問道,「敏敏啊,你們結婚有一年了吧。」
敏敏擦着碗「嗯」了一聲,「一年多了。」
片刻,游萍又問,「你今年二十六了?」
敏敏回答,「年底就二十七了。」
游萍低着頭「哦」了一聲,又收拾了一會兒,「你們有計劃要孩子嗎?」
方敏抒擦着碗的手立刻停了下來,心忽然砰砰了幾下,原來這才是婆婆媽叫她回家來吃飯,給她一萬塊錢的真正目的。
哦不,那一萬塊錢只是為了說這句話而準備的鋪墊。
她微動的心思很快平復,然後默然嘆息了一聲。
雖然婆婆的想法和她自己的期望不謀而合,但是在這種情形下聽婆婆問出來,她還是覺得別有一番滋味,她怎麼不問兒子的工作生活好不好呢?
生個孩子給他們解悶兒?
不像的,要解悶兒有航航,他們對待航航也不像是拿他解悶兒的。那只能是他們覺得兩口子到了這個歲數該有孩子了,所以才問。
所以問得很突兀,雖然語氣平和,但是顯得獨斷。
游萍等着方敏抒回答。
敏敏只沉默了片刻,然後笑着看着她說,「有計劃的,再等一陣子吧,至少等搬了家再說,而且公司剛剛上正軌,我……我最近也在錄專輯,下半年計劃還有幾場演唱會。」
「敏敏你的工作聽上去都好高端,」游萍笑着說,「又是專輯,又是演唱會,還說不是明星呢?我也不懂,反正出專輯開演唱會這種事情,都是明星的工作。」
「媽媽,演唱會也有很小的那種,百十號人就可以開演唱會了,現在演出真的很多,電影院都隔三岔五地安排話劇歌劇什麼的。」
「哎呀,我們是老了,有點跟不上時代啦。」游萍自嘲了一番然後說,「我也不是催你,你說你一個人無父無母的,我和他爸還不算老,你早一點有個孩子,我們還能幫你帶帶,如果耽誤了,再等幾年,我和他爸老了,恐怕也有心無力了。」
「我知道的。」敏敏說,「我自己也想早一點。」
游萍笑了笑說,「那就好。」
「航航都是你們在帶嗎?」
「嗯,差不多,」游萍說,「你姐忙,航航大多數時候都是我們在帶,他爸現在又有其他孩子了的,來看他的時候也少了。」
「哦。」
這時,門開了,方敏抒聽見響動,就好奇地打開廚房門探身看,是一身職業裝的木羽喬直接用鑰匙開了門。
兩人對這樣的見面毫不意外。
木羽喬笑着說,「弟妹你來了啊。」
「嗯,」方敏抒說,「吃飯了嗎?媽媽說你忙,我們就先吃了。」
「吃了的。」
木羽喬沒有昨天的那股子說不出來的傲慢意味了,一瞬間,敏敏心裏明白了很多。
客廳里的航航看見媽媽回來,並沒有喊着「媽媽」飛奔過來求親熱,而是抬頭顯得有些靦腆地喊了一聲「媽媽」。
木羽喬走過去摸了摸兒子的頭,又喊了木平波一聲「爸」,才坐到沙發上。
木羽喬問兒子,「今天玩積木了?」
「是的,」航航說,「舅媽和我一起玩的。」
「哦。」
航航有些高興地說,「媽媽,舅媽唱兩隻老虎愛跳舞唱得可好聽了。」
木羽喬回頭朝着敏敏點了點頭,笑了笑,然後對兒子說,「舅媽是專業歌手,唱歌當然好聽。」
方敏抒又回到廚房裏,心下覺得今天天氣熱得真好,她可以直接關廚房門而不需要找任何理由。
廚房裏其實已經沒有什麼活了,游萍擦了擦灶台說,「你要是遇到什麼困難,可以跟喬喬說,喬喬自己的事業做得好,在外面吃得開,路子也要寬一些。」
敏敏笑着點了下頭,「謝謝媽媽關心。」
游萍說,「你也怪不容易的,一個人……」
敏敏看着她那並不刻薄的臉龐,聽着她說這樣的話,心裏想,可是你們為什麼就不能理解兒子一點?
但這個問題在敏敏心裏早有答案,中間攔着一個人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做父母的永遠居高臨下,只會覺得孩子不知珍惜,不懂感恩,困在他們自己的人生經驗里,固執地否認其他。
後面敏敏和他們聊了一會兒自己工作上的事情,特別是在花城衛視的那場綜藝,炫哥的年紀其實就和婆婆差不多大,婆婆很感興趣,敏敏就又說了一些後台的小趣事,婆婆聽得很是起勁。
時間很快差不多了,孟佳準時撥通了她的電話。
敏敏放下電話說,「媽,經紀人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哦,那你路上慢點,也是辛苦,工作沒個準頭,沒個規律。」
「還好了,這一行是這個樣子的。」
方敏抒和眾人道別着往外走,航航卻跑過來和游萍一起把她送出門。
三四歲的小孩子還不太能用自己的語言表達需求,就只能看着小舅媽說「舅媽再見」。
孩子的眼神純潔,方敏抒又撫了撫他的臉說,「航航再見,舅媽下次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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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婆婆領着侄子回了屋,敏敏一個人去按了電梯。
這邊門一關上,木羽喬就問,「媽,你問她了?」
「問了,」游萍說,「聽她的意思,今年沒打算生,可能想明年生。」
木平波說,「她看上去是個心裏有數的人,比木晨曦穩重多了。」
木羽喬看看爸媽,「哦」了一聲沒說話,自己看手機消息去了。
……
孵化園那邊,正忙着的小滿和沈時玖看到木晨曦回來,還覺得有點奇怪。
木總心態倒是調整得好,他笑着解釋說,「敏敏大神說了,這種時刻我怎麼能溜號?所以我又回來啦。」
說完就把一疊資料拿了出來,「來吧,接着白天的搞。」
小滿問沈時玖,「哎,你說這人的狀態怎麼可以切換得這麼快?」
沈時玖說,「要不然曦木大神怎麼是大神?」
「對,我是大神,」木晨曦說,「神經病的神。」
沈時玖說,「瞎扯,開搞吧……」
三人立刻進入了狀態,然後就忘了時間,一直到敏敏提着宵夜上樓來,才發現今天又幹了一長串的工作,但,工作計劃上還有足夠再做一年的工作。
四人開着車回家,聊了一路的遊戲音樂的話題。
夜深人靜,只剩下木晨曦和方敏抒夫妻二人時,敏敏才把整個細節都說了。
木晨曦說,「他們關心你,對我來說好像是一種安慰。」
敏敏說,「咱倆老了會不會也變成他們那樣?」
「不知道,」木晨曦說着又摸了摸她的肚子,「我知道你沒跟他們說假話。」
敏敏說,「當然沒有,今年是真的有事情要做。」
「原來你計劃好的事情,根本不容改變。」
「我和你是一樣的,」她說着忽然又攬着木晨曦的脖子,「所以你想好了沒有?」
說完她就咬着嘴唇了,一看就知道在動什麼歪心思。
木晨曦貼着她額頭說,「我現在充滿了父愛……」
她輕聲逗他,「總有一天得讓你在靈魂之路上不穿雨衣淋一下雨。」
這話像一記穿心箭,打穿了木晨曦心裏的千層疊,令他把理智都扔到了一邊去,把她抱緊了,口拙,沒有說話。
她早已不老實,只想讓他知道世界上最愛他的人就是她自己,她竟然也把他抱緊了,不願意鬆手,把所有的計劃都扔到了一邊兒去。
愛情的終了,是讓你走過通往靈魂的道路,然後那是我們的骨血來到這個世界的開端,在那以後,你和我就是纏在一起的至親。
露水的歡情怎麼可能有世上最刻骨的溫柔……
她的心裏跌宕起伏,嘴裏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
她承受不住生命的熱情讓她自己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她只覺得自己的聲音無比地大,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在一瞬間消失,變得空靈如羽毛一樣飄搖。明明是空調吹出來的冷風拂到臉上,她卻覺得好像是晚春陽光的招撫。
她感到自己噬咬的顫抖,感到血液像颱風下的海浪一樣狂野。
她笑,微笑,柔和地笑,透過暗暗的天花板卻仿佛看見了似錦的星空,星星也在笑,銀河也在笑。
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有把自己化成了他心裏的泡沫。
然後被木頭掙脫了。
幻境漸漸消散,她看見木頭溫和的面龐近在咫尺,她微笑起來,「怎樣?淋雨了,路滑是嗎?」
其實他在狂野的海浪里逃了,令她有一些失落。
木晨曦從未體會過如剛才那般的她的溫潤,他卻從溫潤和激情之中捕捉到了那隱藏其中的妄圖獻祭自己的悲愴,因而他也看到了那疾風驟雨,在她的快樂里看到了不安和傷悲,於是他忽然間變得像岩石一樣強硬……
看着她風情萬種的樣子,腦海里划過了關於和她在一起一生的想像,他捋了一下她的頭髮說,「你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她笑笑,沒說話。眼裏帶着些任性失敗之後的失落。
木晨曦覺得老婆心裏有千絲結,自己鬧不清楚,可是他懼怕一切會讓她受傷的事情發生。
他說,「我還要和你過一輩子的,我要聽醫生的。」
她心裏的失落沒了,代之以歡欣。
「嗯,老公說得對,」她笑起來,「那我聽老公的。」
「你……」
「我怎麼?」
「你心裏剛才是不是坐了過山車!」
她開心極了,原來靈魂真的有電波……
又是一個纏綿悱惻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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