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春婉拒,問就是沒了,剩下的都是她給自家留的。
她先留足夠自家的種薯,這不過分吧?
土豆倒是能賣三四斤,要就要,不要明兒再來也沒了。
梁里正的話仍猶在耳,這幾家人也不敢多囉嗦,只得要了土豆,一家子兩口子都來了的一路回家一路互相指責。
許知春放鬆一笑:「鬧了這幾天,總算清淨了,里正伯是個好人。」
梁明軒也點頭:「里正伯處事公道,村里沒有不服他的。」
「看出來啦,村里就是要有一個這樣的人物才好呢。」
鎮得住場子。
叔嫂倆還沒吃晚飯呢,燒火做飯。
今晚蒸個嫩嫩的雞蛋羹,今日買了嫩豆腐,煎的兩面金黃與肉片和蒜苗一起大火炒,再做一個醋溜大白菜。
許知春報菜名,梁明軒點頭,乖巧的正要去幫忙洗蒜苗、大白菜,許久不見的大房、二房的伯父伯母們又聯袂而來了。
叔嫂倆相視了一眼,都非常坦然、淡定:就知道他們會來!
估摸着梁里正剛說完話他們就坐不住了,想必是看到有村里別家人來了,沒好意思跟人碰上,所以等別人都走了,他們也就粉墨登場了。
「伯父伯母們請坐。」
「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
顧不得坐,張氏一腳上前,逼視許知春:「那啥紅薯、土豆你還剩下多少?許氏,你有了好東西竟然獨吞,你眼睛裏還有沒有長輩?還不快拿出來。」
梁大伯也不悅睨了許知春一眼,居高臨下:「你年輕不懂事,我們做長輩的也不跟你計較,不過你也要改,教你的你得聽。要不是同為一家人,誰愛管你?你別一回二回的不知事。就比如這次的事兒,你怎麼能不先跟我們商量就自作主張?你能懂什麼?這回也就是你運氣好,要萬一是什麼壞事,看你怎麼收場!你自己不好收場不說,還要連累明軒!你這個做嫂子的也不能這麼自私,就算明朗不在了,你也不能一點兒不為明軒考慮。」
「就是!」張氏更加忿忿了,瞅向梁明軒,當着面明目張胆的挑撥:「明軒你看看、你看看你大嫂做的好事兒!她壓根兒沒把你當回事。」
白氏兩口子也面帶不虞瞪許知春。
想到因為這紅薯、土豆的事兒,許知春成了村裏的香饃饃,人人說起她來都讚不絕口,紛紛稱讚、討好,就連梁里正也對她另眼相看,居然還特意敲鑼召集全村人講話,讓全村人都記她的好!
梁里正什麼時候專門為誰敲過鑼?沒有!
以前都沒有過啊。
許知春這死丫頭,這是多大的面子。
這也就罷了,虛名兒,有最好,沒有也無所謂,反正也不會多塊肉少塊肉。
可是,這紅薯、土豆都是稀罕物——尤其是紅薯,那麼好的東西,怎麼能一文錢賣出去??!
一文錢,能值當什麼?
這樣金貴稀罕的東西,起碼也要賣十文以上一斤啊,並且等他們種出來結果之後,每家都必須將收穫的兩成給自家,這樣才公平。
這死丫頭倒好,根本相當於白送!
這根本就是貪圖虛名。
沒想到她是這麼愛慕虛榮的人。
她愛慕虛榮也就算了,卻連累他們白白失去了一個發財的機會、以及一個讓全村人感恩戴德的機會!
老梁家本來可以藉此更進一步的,全被她給攪合了!
真是想想就氣的夠嗆。
要不怎麼說娶妻當娶賢呢,娶到像她這樣的,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許知春最忌憚二伯母白氏,最煩最反感的卻是大伯父。
這位大伯父每一開口必然將姿態擺的高高的,仿佛他一個身為「長輩」的身份如同君主帝王,許知春叔嫂就是那卑賤小民,必須無條件服從。
跟他說什麼「分家了」之類的話根本沒用,人家只會厲聲喝斥、憤怒咆哮,怒罵「不敬長輩」、「沒規矩」,其他的根本不聽。
許知春強壓怒氣,平靜道:「兩位伯父、兩位伯母,俗話說得好,長者賜,不敢辭,反過來也一樣。長者不喜不要的東西,做晚輩的怎麼能故意拿去打擾長輩呢?」
張氏不等許知春說完便瞪起眼睛呵斥:「你還敢頂嘴?牙尖嘴利的果然眼睛裏根本沒有長輩啊!什麼刺不刺的你什麼意思啊?你這是拐彎抹角罵我們是吧?信不信你再這樣我就打得你!」
打?她要是敢早就動手了,何至於等到現在。
到底分了家,梁明軒雖然年紀小,也是男丁,大房、二房只能施壓逼迫他們將一切「自願」拱手讓出,他們根本不可能敢動手。
真動手了,他們就會徹底落入沒理的境地,會在村里聲名狼藉抬不起頭來,梁里正也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梁明軒烏黑沉靜的眼眸看向張氏,替大嫂解釋:「大伯母,你誤會大嫂了。大嫂的話出自《禮記.曲禮上》,長者賜,少者不敢辭,辭不恭,受之無愧,是正經的儒家道理,大嫂此處反着用也是一樣的道理。大嫂是最講理的人,大伯母不要誤會了大嫂。」
張氏聽得頭更大了,同時還深深的嫉妒。
她幾乎一個字沒聽懂,但是就是下意識的覺得聽起來好高級、好高深、好有道理,不由自主暗想:這小子念書還真念出點東西來了。
這樣的話好像自家兒子都沒說過呢,難道自家兒子念書還念不過他?不對,自家兒子肯定比他強,只不過不像他愛顯擺。
張氏半是嫉妒半是酸,蠻橫道:「她要是講理說話不能好好說?學人說些個拗口的幹什麼?顯擺啥?她也配!還有你,別以為會念幾句書就覺得自己多了不起,故意擱這顯擺呢!你五堂哥比你念得好多了,也就是他不在村里、在縣城裏住着學堂用功苦讀呢,若是他在,哪兒有你顯擺的份。」
這話許知春就不愛聽了,「大伯母,明軒是講道理,並沒有顯擺。先賢的話,怎麼能說是顯擺?」
「啥玩意?」
先賢?先賢是什麼?
梁明軒:「我大嫂說,這是古時賢者的話,並不是顯擺。大伯母這樣說,是對古時先賢聖人不敬。」
「呸呸呸,你可別亂說!」
白氏眼見張氏被這叔嫂倆越帶越歪,心裏暗罵她不中用!蠢婦,怪不得大房沒一個拿她當回事的。
喜歡都分家了,他們越過越窮關我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