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友,現在該怎麼辦?」施皓光和刑同方兩人也感覺到了不妥,問道。
李晚道:「這件事不宜聲張,庫房那邊催要不到,也不用再去了,暫先放着,讓我再想想辦法。」
又對圍觀的眾人說道:「你們先散了吧,不要圍在這裏了,先完成其他工件再說。」
眾人聞言,雖然心中還是掛懷,但也只好散去,各自忙碌起來。
李晚把施皓光和刑同方兩人召到一邊,準備和他們商量。
施皓光問道:「要不要請公輸長老和莫長老他們過來?」
李晚道:「他們是坊中老人,看看誰在輪值,請過來吧。」
施皓光和刑同方都點點頭,李晚這般處置,還是非常明智的,這件事本身便透着詭異,作為新人,不宜擅作主張。
李晚接着道:「兩位道友,有一件事情,我想托你們去辦。」
「什麼事情,李道友請說。」
「你們在坊里,有多少認識的朋友,或者知道的藥鋪,商行,貨棧?你們發動能夠聯絡的關係,去找這幾樣東西……」
李晚告訴了他們幾樣礦物和秘藥。
施皓光和刑同方聽到,都有些詫異:「做這些有什麼用處?」
「打聽一下,最近有沒有可疑的人物買過這些東西。」李晚解釋道,「這是一種頗為罕見的偏門秘藥,加以調製,可以成為凝鐵液。」
「凝鐵液,你是說,這些精鐵變成這般模樣,就是被人用這種秘藥弄的?」兩人聽到,頓時恍然大悟,同時也由衷驚嘆,「李道友,你的見識還真是廣博,竟然能一眼便認出來。」
這種事情換了他們,打破腦袋也不知道該如何追查,但李晚卻一下就找到頭緒。
「李道友,我聽說你這邊的作場出事了。」不久之後,公輸元聞訊趕來,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憤然說道,「這一定是古長老派人做的,你放心,這件事情我們定會給你個交代,說好的報酬,也絕不會少你半分。」
公輸元的思路非常清楚,出現這事情,要先穩住李晚。
李晚心中稍暖,但卻道:「先不急,我看公輸長老當務之急,還是儘快把暗中下手的人找出來,免得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公輸元怔了一下:「我即刻派人去查。」
公輸元表態之後,又安慰了李晚一番,叫他不要太在意,甚至隱晦提醒道,如果因為此事耽誤了最近一批法劍的煉製,坊里也不會怪他,因為他早已經超額完成工件,不用再受差事拘束了。
更何況,大小姐擁有主事之權,心裏偏向他,任誰有心攻訐責難,栽贓陷害,也損傷不了李晚分毫。
李晚聽到這些話,微微一笑,應和了幾句,把公輸元送出門外。
「哪有這麼簡單,如果這次發難的是長老那一幫人,豈會在區區幾把法劍的煉製上動手腳,肯定還會有後招。」
施皓光和刑同方兩人跟着公輸元趕回來,此時也留了下來,道:「他們的後招,恐怕是從坊里規矩發難。」
坊里,是有規制的,每凡煉器師取用材料多少,耗費多少,都有入賬。
富裕的煉器師,來得久的老人,對這毫不在乎,但李晚不同。
若有人藉機整治李晚,李晚心生不滿,勢必要求大小姐一方相援,而大小姐又難以越過規制為他出頭。
這是明面上的按章辦事,暗地裏,當然是給李晚這個新人下馬威。
此事可一便可再,可再便可三,挑不出錯處的發難,才是讓人最頭疼的,一直這樣下去,李晚根本無法在天工坊立足,以後的其他工件,也有可能出現其他問題。
但此時,李晚煉製百來工件,業已接近尾聲。
即便這幾把法劍耽擱,以後也撒氣不干,玉蟾宮的貨仍然可以保證交接,時間和形勢剛剛好。
「只怕很快就會有人跳出來了,過段日子交不出貨來,也是個麻煩。」李晚猜都猜得出來,接下來肯定是自己作場延誤交貨,扣薪罰錢,或者受到其他責難。
施皓光若有所思道:「麻煩不在大小,只在如何利用。」
「有人想讓我灰頭土臉,我又豈能讓他們稱心如意?以為區區藥煉之法就能難倒我了,簡直不要太天真。」李晚冷哼一聲。
「李道友,你有辦法化解?」
兩人以為,李晚乃是新人,除了依靠大小姐便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李晚道:「關鍵有二,一是找出元兇,震懾宵小,這樣才不會有後續之事,耍弄鬼蜮伎倆的有心之人,才會忌憚,而第二……很簡單,他們不是要在煉器一途給我下馬威,讓我知道天工坊是誰家天下嗎,我偏要把這幾十斤報廢的精鐵給煉了,到時候不僅順理成章解決此事,還能揚名,立威,到時候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再不自量力來挑釁!」
「什麼,你要把這報廢的精鐵給煉了?」施皓光和刑同方聞言大驚。
兩人腦中所想,滿是這精鐵已經報廢,接下來應該如何處置,還真沒有想過,若能廢物利用,又當如何。
如果李晚真能出人意表,處置這些報廢的精鐵,有心之人的舉動,也將淪為笑柄。
有心打擊別人聲勢,給人下馬威,卻反過來讓人顯露能耐,揚名立威,這不是自打嘴巴嗎。
消息靈通的人,也會暗暗敬佩李晚,鄙夷他們。
而若李晚沒有能耐料理此事,大小姐也幫不了他,不但李晚會不由自主地對大小姐的實力產生懷疑,連坊里的人心也將動搖,同樣產生懷疑。
眾人雖然會同情李晚,知道他無辜,但難免對有心之人的手段忌憚,為其所威懾。
由此產生的人心向背,麵皮名聲,才是這次事件背後的關鍵,相比起來,扣罰李晚薪酬又如何,最多百來幾百靈玉,象徵一下;延誤工期又如何?了不起就是幾把法劍,不影響大局。
想通這些,兩人當即也明白,李晚所提,是一個直指本質的破局之法。
「你有能耐,別人才會敬你服你,果然,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什麼鬼蜮伎倆也抗衡不了。」
不過感嘆過後,兩人不禁也有些懷疑。
李晚的口氣聽起來很大,能做到嗎?
***
經過一陣騷亂之後,作場又恢復了平靜,因為李晚一派淡定從容,既沒有跳腳罵娘,也沒有怨天尤人,無形之中感染了麾下雜役和學徒。
他打發眾人繼續忙活,自己坐在場中深思。
良久,李晚站了起來,叫過一名雜役:「把那精鐵拿來我看看。」
「大師,你稍等,我這就去拿。」雜役連忙應道。
報廢的精鐵,此時已經被雜役們隨意丟棄在地,拿過來的時候,沾滿泥土和灰塵。
「沒想到大師對這廢料還有興趣,我先擦擦……」提着鐵塊過來的雜役面露尷尬,不等李晚吩咐,便殷勤地擦拭起來。
旁人不解問道:「大師,你這是要作甚?」
「是啊大師,這精鐵已經報廢了,不能用了吧。」
李晚聞言,失笑道:「你們說報廢就報廢,那豈不你們才是大師了。」
眾雜役聽到,訕然而笑,不敢搭這話。
他們在坊中多年,對這藥煉精鐵的手段,是聞所未聞,也不知道煉器師能有何種手段解決。
不過坊中經驗豐富的老師傅都清楚,閱歷不足的煉器師,只是神通手段了得,於道紋和禁制、法陣也有研究,能夠獨力煉製法寶而已,細微之處的功夫,也未必便比凡人高明。
比方說,叫煉器師和凡人裁縫比量體裁衣,和鐵匠師傅比鍛劍,和爐工比掌握火候,和珠寶匠人比手藝,都未必能勝出。
這些東西,若想更進一步,唯有年紀、閱歷增長。
那些個築基以上修士,結丹修士,壽元悠長,活了幾百年,又有神識金書等手段,方才可能全面掌握。
再看那些個鍊氣期的鍊氣師,尤其是年輕的煉器師,能有個幾十歲的樣子?
三、四十歲以下,就算打娘胎起就學藝,也多是依賴了神通手段,若沒有神通手段,說不定還不如凡人工匠。
「李道友,你說這塊精鐵沒有報廢?」幾名學徒見李晚取來報廢精鐵,也有些愕然。
他們也是坊中老人,嘴上不說,但想法也跟大家相似。
李晚心思流轉,見眾人大多流露關切,但又帶着懷疑,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不錯,這塊精鐵變成這般模樣,想要分開數份,重新熔鑄,太費時費力了,不過我剛才想了個辦法,準備把它們廢物利用,鑄成一把重劍,你們就看着好了。」
李晚知道,這些人礙於天工坊的傳統,對自己還算尊重,但要說自己擁有威信,還談不上。
不過沒有關係,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改變年輕淺薄的形象,樹立威信。
「什麼,煉成一把重劍!」
「李大師,你還打算用它煉器……」
眾人聞言,果然都震驚了。
李晚卻嫌不夠震驚,又再語出驚人:「不但要煉器,而且還要煉製珍品,成為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