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黃昏,張維文這才回到老太君為他準備的清和院中,此時朗月清風,芭蕉岸柳,張維文不禁放慢了些腳步。
剛剛與啟三爺吃過酒,所以現下有些眩暈。
這院子精美異常,中有流水,後有一湖,張維文來到抄手遊廊之處,看到一池清蕖,荷香陣陣,不禁令人沁人心脾。
「爹爹,你可是心中快活無比?」瑾玉在欄杆處的一角,幽幽道。
「妙妙怎會這樣想?為父有何高興之處?」張維文藍色的長衫隨風飄動,此時他的手放在漢白玉欄杆上,瑾玉盯着那修長的手指。
「妙妙就快活啊,來到這樣的人家裏。」瑾玉說道,張維文突然轉身說道「有時候我覺得瑾玉是聰明到了極致,不像六歲的孩童。」
「再過一月,瑾玉就要七歲了。」張維文摸了摸瑾玉的腦袋,看着她腦袋上來回搖晃碧玉鈴鐺。
「瑾玉你要相信爹爹。」
瑾玉恍然間,記起上一輩子也有一個人對他說,要相信他,可是,她終究還是不明白什麼人都可以說出這句話。
「瑾玉當然相信爹爹。」張維文拉起瑾玉的手說道「今晚風大,瑾玉與我一起回去吧。」
瑾玉與張維文來到主臥之後,看到程娘子正在吩咐人準備飯食,張維文說自己已經吃過了,瑾玉兩人便坐在一起用過起了飯,席間並無人說話,這頓飯吃的有些沉默。待到瑾玉喝掉最後一碗湯,程娘子忽然開口道「相公,這宣兒快要回來了,可要先寫封家書?」
張維文放下手中的清茶,回道「娘子說的對。」
瑾玉隨婢女回到自己的東廂房中安歇了。
屋中婢女被張維文盡數散去,只余程娘子與張維文,只見這張維文坐在金絲錦被鋪就的楠木軟榻上,向着一旁有些拘謹的程娘子招了招手。
「婉兒莫要拘謹,這裏以後便是你我的家了,你就是這清和院中的女主人,你是我的夫人,不管他人如何非議,這都是事實。」程娘子愣愣的看着張維文。
「我曉得了。」程娘子低下了頭,露出一大片白暫的脖頸,斜斜的追雲鬢上玳瑁步搖晃動着他的眼。
次日一早,張維文有些眩暈的摸了摸隱隱作痛的腦袋,沒有想到那酒的後勁如此足。
「夫君,可要更衣。」程氏穿着一身嫩黃色的蝴蝶百花稠裙,流蘇翩然,素腰不足一握,美目盈盈的看着張維文。
「咳咳!」張維文想起昨晚孟浪之態,頓時有些羞窘。
「夫君可是受寒了?」程氏趕忙拿起衣服披在張維文裸露在外的肩膀上。
「無事,我們快些收拾,莫要誤了時辰。」今日他們還要去慈谿院給老太君請安,此時此刻,瑾玉已經等候在門口了。
張維文穿戴整齊之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已大亮,看來是來不及吃些飯食,便趕緊攜妻女趕往慈谿院,
待三人進入屋中時眾人已經到齊了,薛氏與柳氏正在與老太君續着話,一身大紅團花窄袖留仙裙襯得面如桃花,好不明艷動人,這柳氏也不甘示弱,一襲水綠暗花銀帶宮裙清麗不可方物。
這張家的人都知道,這兩房太太都暗自叫着勁兒呢。
「表弟來了,這剛剛我還與老太太說起你了,這不你就到了。」薛氏說道,她一使眼色,一旁侍候的僕婦搬上了三張椅子。
「孫兒,來給外祖母請安了。」說着端上一杯茶,程氏跟着,也說了話,遞上了茶,總算是沒有多大錯處。
瑾玉鬆了口氣,前世時,程娘子在這個時候出了錯,這一世,似乎有了張維文的指點。
「好好,快坐吧。」三人入了坐,此時一旁端坐的薛氏說道「昨晚表弟可是休息的不好?」
「這倒不是,這是昨日與三哥吃了酒,有些醉了,便貪睡了,讓表嫂見笑了。」
「這就好,我還以為表弟不習慣這清和院中的安排,這我就放心了。」
老太君開口道「這維文吶,也不是外人,以後就按照府中四爺來對待。」
眾人齊稱是,文氏與薛氏對視,瑾玉心中感嘆,這上輩子,老太君可沒有如此對待爹爹,難怪人人都說萬般唯有讀書高,中了舉人就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瑾玉這丫頭,也該進學了吧?」柳氏說道,老太君點了點頭道「是該進女學了。」張家女學聞名天下,宮中退役女官,當世才女,皆以在此教學,金陵貴女皆以進入張家女學為榮。
「再過些時日,安排妥當之後,在進學不遲。」文氏說道
「老大孫媳考慮的倒也周到。」老太君讚許的看了一眼文秀貞靜的文氏,老太君身邊的大丫鬟碧玉,輕輕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老夫人便笑道「維文啊,你真是個有福之人,你那表弟從友人哪裏歸來,臨走之前還可以看一看你這個多年不見的表哥,當年你的母親與他的母親最為要好。」
此時,慈谿院珠簾響動,一名身穿絳紫窄袖胡服的俊美少年,進來,只見到這名少年目如點漆,面若桃花,猶如珠玉寶石。
「外祖母,孫兒回來了。」
「玉哥兒,你看看這是誰啊?」老太君興致高漲,眾人皆笑,這玉哥兒打開扇子,搖了搖「這莫非就是我那謫仙一樣的表哥?」
「渾說!你怎的知道你只表哥謫仙一樣啊?」老太君笑怒道。
「我這表哥中了解元郎,又長的這般清風霽月,定然是謫仙無疑了。」眾人被這位美少年逗得前仰後合,連張維文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是這玉哥兒眼尖,看見瑾玉後,略微震驚,變問道「這位冰雪一般的女娃娃是?」
「瑾玉,見過表舅。」
「原來如此想不到這世界上還有這等奇緣。」玉哥兒笑道,老太君心中好奇便問道「怎個奇緣法,難不成,你還見過這丫頭不成?」
「確實見過,但是,佛曰,不足道也。」
眾人皆笑,此時坐在一旁的意姐兒鼓起了小臉,有些陰翳的看向瑾玉,好似她搶了自己的東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