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心山巍峨身影的庇護下,山腳下巍然矗立着一座凡塵大城,遠眺之,民居與商鋪、酒樓錯落有致,宛若畫卷鋪展,街道上人潮湧動,商賈絡繹不絕,車馬喧囂,共同織就一幅繁花似錦、太平盛世的絢麗圖景。
無心山城以其嚴謹的治安管理着稱,對山腳下那座繁華城邑實施着嚴密的監控,日常由一名輪換的金丹仙師坐鎮城中,對所有外來客商及過往旅人實施細緻入微的盤查。對於外來的人族或妖族修士,更是採取了近乎苛刻的審查措施,以防任何潛藏的奸細滲透入城。
儘管夜幕已深,時至夜半,城內主幹道卻依舊燈火輝煌,酒肆勾欄內歡聲笑語,熱鬧非凡,絲毫未減白日的喧囂。
位於城北的一處不起眼小院中,一座低矮且略顯破敗的土房內,一片漆黑,似乎主人已沉入夢鄉。在這幽暗的角落裏,或坐或站着三個人影。一位滿身油膩,連衣物與髮絲都浸透着廚灶氣息的邋遢老者蜷縮於一角,正以極低的嗓音,向那位體態豐腴、面容白皙的褒五細述着最近的種種情形。
而有信,這位外表仍舊稚嫩如女童的刺客,則靜靜地立於房門之側,監視着外界的一舉一動。
作為一個組織嚴密、成員複雜的刺客組織,自然匯聚了來自各行各業、形形色色的個體。這位渾身油污的老者,曾是鎬京王宮膳房中的一位大廚,烹調幾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於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要不是當年在宮裏頭搞大了宮女肚子,眼看就要被宮衛砍頭,也不至於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裏被迫答應加入歸儀院,成為一名終年隱匿於黑暗之中、專司下毒的老殺手。
褒五靜靜地聆聽着老廚子低沉的匯報,面龐上未露出一絲波瀾。事態的發展基本符合既定計劃,老廚子的烹飪技藝無可挑剔,幾道獨具風味的佳肴令城中的達官顯貴們讚不絕口,尤其是那兩道源自太湖的炙魚菜餚,更是成功地吸引了弧氏家族家主的目光。
老廚子從未修行過,其羸弱的體質在修士眼中毫無威脅,僅僅將他視作一個偶然流落至此、窮困潦倒的老廚子。
褒五輕輕點頭,對老廚子的工作表示了高度滿意。作為多年的老搭檔,他深知老廚子的可靠與能幹,每一次任務都能出色地完成。
褒五與有信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小院。有信悄悄的潛回到城內一座富麗堂皇的的大宅院中,這是弧氏家族在城內眾多宅院的的一處。她緊貼牆脊,悄無聲息地潛入後宅,沿着牆壁緩緩滑至牆根,在草叢中迅速換下了黑色的潛行服,換上一身破舊的粗布衣服。在仔細觀察了四周確認無虞後,她輕輕推開了柴房的門,悄然鑽入其中。
距離黎明還有整整一個時辰,作為弧家以區區一兩銀子買來的粗使丫頭,她必須在雞鳴第一遍時便起身,開始劈柴燒火的勞作。
而褒五,則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對他而言,黑夜不僅是他的掩護,更是他釋放全部身心的舞台。在這片由黑暗主宰的世界裏,他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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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六個月……
春天離去迎來了夏天,秋天消逝帶來了冬天,自然界就這樣循環往復,生生不息。時間悄然流逝,轉眼間,又是一個夏天結束,秋天將至的時刻。
這一天,微風輕拂,雲彩悠然,天空中的陽光顯得格外明媚而溫柔,預示着這將是一個平靜無波的日子。山林間的野獸們,有的正悠閒地啃食着青草,有的則在清澈的河水中安靜地飲水,一切都顯得那麼和諧寧靜。
然而,就在這寧靜的時刻,突然間,所有野獸都感到一陣強烈的靈氣波動從山腰傳來。這股波動中蘊含着凶戾的煞氣、兇狠的妖氣、威嚴的貴氣以及詭異的鬼氣,各種氣息交織在一起,山間迴蕩起無數鬼哭狼嚎之聲。許多正在覓食的野獸受到這股突然氣息的干擾,幾乎魂飛魄散,命懸一線。
在心神受到巨大震撼的同時,無數野獸驚恐地抬頭望向山頂。只見原本平靜無波的天空突然變得風起雲湧,狂風呼嘯而起,大量的雲彩迅速向山頂聚集。原本潔白的雲朵在短時間內變成了黑灰色,在太陽光芒的映襯下,有五彩霞光不斷閃爍,景象異常驚人。
隨着氣息波動的不斷增強,一股強大至極的威壓從山腰傳來,瞬間覆蓋了方圓十幾座山峰的每一個角落。這股威壓如此強烈,以至於那些沒有靈智的野獸紛紛對着山頂低下身體,發出哀鳴之聲。
在附近的區域,如果存在修為已達元嬰期的修士,他們目睹這些奇異變化,便能洞察其深層含義:這是一位金丹期修士成功突破了長久以來的瓶頸,其身體已被天地間的靈氣煉化至極致,正式踏上領悟天道的新征程。
這一現象,正是修士步入元嬰期時才會顯現的「天人感應」境界。
此刻,姬南的身體仿佛化身為一個深邃的黑洞,正瘋狂地吞噬着周遭的天地靈氣,形成了一個規模龐大的靈氣漩渦。這股無形無質的靈氣洪流,在快速涌動之下,竟使得山間林木為之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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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長時間的積累與沉澱,姬南體內的真元終於從量變邁向了質變。他腹內那璀璨剔透的金丹,在短時間內迅速**,竟暴增了三倍有餘。與此同時,他的丹田與經脈也被充盈的真元所滋養,變得更加堅韌、更加暢通無阻,使得他的身體與天地之間的聯繫更加緊密、和諧。
當姬南的身體似乎終於達到了飽和狀態時,他的一切生命體徵都仿佛歸於沉寂。心跳停止,血液不再流淌,經脈不再波動,氣息也完全消失。整個人就像是一株枯萎的植物,靜靜地盤膝坐在那裏,體內的金丹也同樣收斂到了極致,連一絲氣息都不願外泄。
就這樣,姬南又靜靜地坐了不知多久。
直至某一天的某一刻,姬南體內的金丹突然輕輕一顫。緊接着,心臟也隨之跳動,金丹的震動與心臟的搏動相互呼應,觸發了姬南體內一連串的復甦反應。他的血液緩緩流淌,經脈逐漸舒展,氣息也慢慢恢復了生機,整個人仿佛從漫長的沉睡中逐漸甦醒。
很快,璀璨金丹的五彩光芒愈發耀眼,震動愈發劇烈,姬南的心跳聲如雷鳴般響徹整個洞府,迴蕩不絕。他的經脈完全舒展,血液奔騰不息,每一次心臟的跳動都伴隨着血液的澎湃,瀰漫至全身每一個角落。他的氣息變得磅礴而強大。
這一刻,姬南體內的璀璨金丹,在金光萬丈中轟鳴一聲,幻化成了一個通透如琉璃的嬰兒形態,一股難以言喻的磅礴真元在這一剎那猛然擴散,直衝他全身的經脈、血肉、骨頭以及所有區域。
隨着真元的擴散,姬南的經脈瞬間充滿了強勁的力量,血液流轉速度暴增,心臟跳動得讓整個洞府都為之顫抖。他的神識之海也在這一刻迅速**,更是實現了質的飛躍,跨越了一個大境界。甚至可以說,這一刻姬南的神識已經遠遠超出了元嬰初期應有的水平,達到了化神境大修士才可具備的境界。
「元嬰了?」姬南緩緩睜開雙眸,喃喃細語。
對於這一時刻的降臨,他內心早已期盼了無數個日夜,本以為會狂喜失態,然而當這一刻真正到來之際,他只是以一句輕柔的自語,帶着一絲自我確認,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所有的努力與積累,在這一刻化作了無比的平和與寧靜。
姬南立身而起,心念微動,太商劍應聲而出,懸浮於他眼前。灰白劍芒照亮了幽暗的山洞,仿佛一道劃破黑暗的光芒,照亮了無盡的白骨秘境。
風起時,太商劍化作一道流光,瞬間消失在山洞之中,只留下一抹遙遠冬夜中的白點,隨即隱匿於夜色深處。
太商劍破空而出,直衝雲霄,穿越猛烈罡風,速度愈發迅猛,十餘息間,已無蹤跡可循。
它進入了虛無之境,遠離了塵世人間的束縛。
繼續向上,伴隨着雷鳴般的轟響,太商劍穿過了無形的界限,步入了虛無之上的雷域。
雷域之中,天雷滾滾,閃電交織,太商劍稍作遲疑,隨即毅然決然地沖向那些肆虐的閃電。咔嚓之聲不絕於耳,電光如瀑布般傾瀉,雷暴轟鳴,宛如末日風暴。
……
嗡的一聲輕吟,太商劍離開了雷域的洗禮,重回虛無之境,劍身纏繞着璀璨奪目的光絲,仿佛被雷火淬鍊得更加鋒利。它再次加速,化作一道流星,劃破長空,消失在天際。
不知過了多久,太商劍穿越雲朵來到一片廣袤無垠的森林,那裏矗立着無數參天古木,一座宏大的仙家山門隱匿其間。感受到太商劍的劍意,數名修士遙遙飛來,欲探究竟。
太商劍並未停留,再次遁入虛無之境。
夕陽西下,太商劍抵達了一片廣闊的湖面,湖心深處藏着一個幽深的巨洞,湖水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洞口深邃莫測,即便從高空俯瞰,亦難窺其盡頭,令人心生敬畏。
太商劍並未繼續深入探索,而是選擇了返回,跨過森林、跨過河流,經過千里漫長的飛行,它終於回到了那座在凜冽寒風中屹立不倒的山峰,靜靜地漂浮在姬南的身邊
……
在深沉寧靜中,姬南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的目光凝聚在眼前那已被薄薄一層晶瑩剔透的冰晶溫柔包裹的幼龍之上。此刻的幼龍,早已超越了遺蛻的範疇,透過冰晶的屏障,一股勃勃的生機正蓬勃而出,仿佛隨時準備破殼而出,震撼世間。
這樣一條蘊含着無限可能的幼龍,一旦現世,必將引起無數仙家門派的狂熱追捧,他們定會為了爭奪這珍稀的生命而不惜一切代價。
回想起姬榮當初將這條看似毫無生機的幼龍遺蛻贈予自己時,恐怕連他自己也未曾料到,姬南竟然真的能夠創造出奇蹟,將其賦予新生。
姬南心神微動,將神識如細雨般灑落,輕輕滲透進冰晶的縫隙,細緻地探查着幼龍的每一寸軀體。他的神識所及之處,幼龍的狀態無疑是完美的化身:血氣充盈如江河奔騰,氣脈強健有力,宛如天地間最堅韌的絲線。更令人驚喜的是,姬南甚至能隱約感受到幼龍那微弱卻清晰的神識回應,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與依戀,如同久別重逢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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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這一番細緻入微的探查,確認幼龍一切安好,姬南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輕輕收回神識,再次將心神沉入身體的大周天循環之中。
時間在天地間靜靜流淌。
……
不知歲月如何流轉,姬南在冥想修行中猛然被一股莫名的心悸喚醒。他猛地睜開眼,耳畔隨即傳來一個女孩清脆悅耳的聲音:「請公子勿要睜眼,可否借予奴家一件多餘的法袍?」
姬南心念一動,神識瞬間探入藏心鐲內,取出一件法袍,輕輕擲向前方。片刻之後,女孩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幾分感激:「多謝公子,現在公子可以睜眼了。」
姬南緩緩睜眼,只見不遠處站着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身姿高挑,肌膚勝雪,淡金色的長髮隨意挽成髮髻,眉宇間一抹乳白的印記增添了幾分神秘。她身穿白色法袍,更顯超凡脫俗,玉足輕輕懸浮離地,散發出高貴與英姿颯爽並存的獨特氣質,令姬南不禁看得痴了。
女孩察覺到姬南的注視,臉頰微紅,輕盈地行了一禮,聲音柔美:「多謝公子大恩,奴家霜月得以重生,皆因公子之助。」
姬南連忙起身還禮,心中好奇涌動,卻不知如何開口。霜月見狀,微笑解答:「公子喚我霜月便好,那是我本來的名字。我初入這幼龍之軀時,其記憶深處尚存一絲意識與生機。我並非強行奪舍,而是與她商議後,得其同意,兩者意識融合。因她年幼,融合後我之意識佔據主導,承接了她的記憶與神識,亦繼承了這具軀體,成為了一個全新的存在。」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還要感謝公子贈予的『鮫室影寒珠』,此珠與摩雲冰龍的本命神通極為契合,不僅激發了軀體生機,修補了暗疾,更助我修為大增。我目前僅吸收了珠內約三成的寒氣,剩餘部分還需慢慢轉化。」
姬南聞言,心中暗自欣喜,自己所做的一切終有回報。他問道:「霜月姑娘,既已重生,你我約定也算完成。接下來,姑娘有何打算?」
霜月笑道:「既已來到這世間,我自當好好遊歷一番,還有許多事情等待我去完成。比如,為小龍報殺母之仇,回故鄉探望,以及攀登這世界最高的雪山。但在此之前,我要先報恩。公子雖為承諾相助,但霜月深知龍軀與寶珠的珍貴。因此,我願留在公子身邊,助你一臂之力。其他事情,日後再說。」
姬南面露喜色,如此費盡心機的又是贈送遺蛻、又是贈送寶珠,當然不全是為了完成承諾,就是為了獲得如此強力的援手啊。
他想了想,正色道:「霜月姑娘,你願留下相助,我自然高興。但須事先言明,留在我身邊,危險重重,麻煩不斷。你我之間並無主僕之分,若姑娘有去意,姬南絕不阻攔。」
霜月聞言,笑靨如花:「大男人別這般囉嗦。走,咱們先離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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