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安是第三天的時候離開的,林經理對着她罵了一通,她也只垂着頭沒有說話,只說自己干不來。
離開了公司,也沒有打車。
天空有些陰,好在沒有下雨。
王慧安拖着行李箱又在這個城市開始沒有目的地走了起來。
在回家與不回家之間掙扎了很久,身份證沒有了,正規的廠家進不去。
她是在垂頭沮喪,又狼狽的情況下到的文文製衣。
那是一家位於街道區的一個手工製衣的門店,這樣的門店在汀州有很多,大多數都是這樣小小的店面。
文文製衣的老闆娘姓毛,就叫毛文文。
文文製衣的前面掛着一個大紙板,上面用粗大的筆跡寫着兩個大字:招工。
毛文文正在踩縫紉機,看到一個拖着行李箱的姑娘站在前面,問道,「小姑娘是要做衣服嗎?」
她這家店的款式是偏中式的那種,小姑娘來做的並不多,嫌老氣,不過有客上門誰會這麼說呢,總是下意識地招攬。
王慧安搖頭,指了指大紙皮,說道,「請問你這裏招工嗎?」
毛文文停止了動作,對着王慧上下掃了幾眼,點頭道,「對,你要來?」
王慧安點頭。
「你會縫紉機嗎?」毛文文問道。
王慧安遲疑了一下,黃娟是做鞋底的,家裏有一台縫紉機,平時家裏人衣服破了也會補一補,王慧安也跟着會踩,但僅僅是會踩,並不熟練。
毛文文站起來讓出縫紉機說道,「你過來試試!」
王慧安把行李箱拖進店裏,靠着縫紉機前坐下。
毛文文拿了一張綠色的包邊的布條同王慧安說道,「這邊有剪好的布,你車一條這樣的帶子給我看。」
王慧安先是接過毛文文手裏的布條仔細地看了一下,不能說很難,但對於她來說也並不算簡單,她只是車過,並沒有正式地用縫紉機幹過什么正式的活。
當下她穩了穩神,腦子裏回憶黃娟平時車衣服時包邊的手法和停頓的動作,鎮靜下來,手將布條疊好,然後腳踩下去。
毛文文接過帶子看了看,說道,「踩得不算平,看你人文文靜靜的,年紀也小,拖着行李箱來這裏找工作,是遇到了什麼事嗎?」
王慧安一聽這話,眼淚差點就流了出來。
她的家人都沒有這樣平平靜靜地安慰過她,只說為什麼她沒有拿錢回來。
「我來這邊找工作的,在車站那裏身份證被偷了,去不了廠里,現在回去又擔心家裏人會罵我,想着找個地方打工賺點錢再回去補辦身份證。」
王慧安聽了雙眼放光,一個勁地說謝謝,表態自己會好好學的。
直到她來到閣樓。
這顯然並不是一個可以住人的地方,全周堆滿了貨品。
她回過頭去看毛文文,毛文文一指,「你把那些整理整理,搞出一個空間來放床,過會兒去店外那邊有一個雜貨鋪,買一張那種可以捲起來的墊子,這下面是木板搭起來的,睡着對人體也有好處,可不比那些的鋼筋水泥寒氣要入骨的。」
王慧安並沒有太多的意見,能怎麼辦。
沒有學歷也沒有工作經歷,原來以前自己就是那麼混着過去的,至少現在有一個可以住的地方不是麼?
王慧安按毛文文的指點,去買了墊子和棉被,然後根據棉被的尺寸開始裁剪布料。
「這布料是棉的,就是花色有點老,算了我就不收你錢了,你自己裁一裁,別剪壞了,小姑娘家家的身上沒有錢,這一次就不收你布錢了,再要來一次是要收你錢的,還有晚上就你一個人住店裏,抽屜什麼的別動,我店裏裝了探頭的。」
「店裏沒廁所,在外頭喏,往那頭過去有一個公廁。」
「拆線會拆吧,小刀要這樣夾,這兒有幾個車壞的布頭,自己去夾夾看,把線夾出來布不破針孔不大就算成功了,布要挑壞了就壞了,這是布頭沒事,你現在還沒學會看布料,有些看着普通的布很貴的,挑破了一點要換整條布的。」
王慧安文文製衣的第一天,忙碌得很。
第一次穿線,第一次上機油,第一次裁剪布料,第一次粉筆畫線,第一次鎖邊
毛文文也不說話,在後頭扒了一個舊的縫紉機給王慧安,就讓她去了。
看着被套這些東西做起來很簡單的樣子,只需要方方正正地裁剪,但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怎麼把成圈的布打開,木尺子一寸寸地量着,鎖邊的量放多少都有說頭。
毛文文建議她把被單的開口處做成扣子,理由是長拉鏈一條有些貴,並且做成扣子的樣子可以更能練習手指的靈活度。
一直到下午毛文文下班回家的時候,王慧安還在為三件套奮戰。
隨着鐵拉門被拉下來,世界一下子安靜了。
王慧安一直做到了晚上十一點多,也沒能做好,有一面踩線踩反了,只得拆線。
最後王慧安把棉花壓在了布上面睡。
可能這捆布是放太久了,儘管沒有漿洗過,異味也沒那麼明顯。
洗是不可能洗的,小地方連曬衣服都只能後窗開一點掛出去,一樓有一個小水池。
小小的閣樓上只有躺着,摸着新買來不久的手機,試圖回憶起父母的電話號碼,然而心中只覺得孤寂。
王慧安第二天開始接觸到了盤扣。
就是那天她過來第一次上縫紉機時車的那種布條,原來是做盤扣用的。
毛文文給了她一本書,裏面有各式各樣的盤扣,平時上班除了量布,去倉庫搬布,王慧安做得最多的就是盤扣了。
從早到晚,不停地手工做盤扣,各式各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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