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明茉醒來,第一眼就看到了窗外飄飄灑灑的雪花。
她沒見過世面一樣跑到窗前,驚訝地看着雪粒簌簌得落下,外面的草坪鋪了一層的白,遠處的樹枝也掛着雪,像一幅留白得恰到好處的水墨畫。
真美。
林明茉看了許久。
江金不會下雪。
林明茉對於雪總是有很多浪漫的想像。
幾年前,有一部偶像劇大火,裏面的男女主角在初雪中相遇,在初雪中定情……
腦海里閃過盛淵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佇立在紛揚的大雪之中,微微仰着頭,與自己對視着,眸色深沉,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小茉!」身後傳來莫錚的喊聲。
林明茉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眼前只有一片積雪的草坪,她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又陷入了幻覺。
「想出去玩雪嗎?」
莫錚興沖沖地走進房間,將準備好了禦寒的外套手套帽子圍巾耳罩之類的物件展示給林明茉看。
「雖然現在雪還沒有積得很厚,但還是可以玩一下。」
「如果你想玩得更爽的話,我們可以多留幾天。」莫錚興致高昂地說着,「不對,我們可以直接去北方,那邊才是盛冬!我們可以去滑雪……」
林明茉淺笑了一下,隨後搖搖頭,說道:「不用,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玩什麼雪……」
說着,她看了一眼窗外雪景,迅速地收回目光。
「不喜歡雪?那我們要不去熱帶海島?那兒比較暖和,可以出海……」
「都不用,我什麼都不喜歡。」林明茉又搖了搖頭,「我現在只想回江金,當好我的小林老師……」
頓了一下,她眼眶酸澀,「還有好多人等着我呢。」
莫錚驀地一怔,看向林明茉死灰一般都臉色,「小茉……」
「我沒事。」林明茉扯起嘴角,「我們回去吧。」
莫錚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心情也由剛才的興致勃勃轉為焦慮不安。
思索片刻後,莫錚只能應道:「好,那你收拾一下,我們回去吧。」
誰叫他是哥哥呢,哥哥就是要依着妹妹的。
莫錚和林明茉一起去向趙文宴告別。
趙文宴推了推眼鏡,面色和煦地問道:「不多留幾日嗎?我父親,也就是你的爺爺收到消息,已經用最快速度往國內趕回來了。」
趙文宴抬手看了一眼腕間手錶,說道:「大概今晚就能到了。」
「再說,現在外面在下雪,雪天路滑,視線也不好,開車危險性很高。」
話里話外,都是在挽留他們。
林明茉看着趙文宴那張同應瀾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內心百感交集。
趙文宴在她心中的印象很好,雖然出場比較神秘,但是他氣質儒雅隨和,眉眼間有股雲淡風輕的意味。
但是……一開始林明茉對趙文瀾也有同樣的印象。
可他卻還是對自己隱瞞欺騙……
儘管清楚趙文宴和趙文瀾兩個人之間區別甚大,但林明茉還是不得不對他起了提防之心。
「我還有工作……不能逗留太久。」林明茉婉拒道。
「工作嘛……辭了就是。」趙文宴笑道,「你也看到了,趙家有點小錢,足夠你衣食無憂。如果想要做點事打發時間,我在公司給你一個職位……」
莫錚眯起了眼,在林明茉開口前打斷了趙文宴的話,「舅舅,你的提議很好,但是我們不會同意的。莫家也能提供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小茉工作不是為了錢,她是為了熱愛。」
他的語氣嚴肅認真,林明茉聽得心頭一熱,忍不住抬眼望去。
莫錚鮮少露出這樣的神態。
雖然他的話有拔高自己的意思,但此時此刻,林明茉不得不把這個高帽子戴上。
「是呀,這是我喜歡的事業。」
趙文宴怔愣了幾秒,目光在林明茉和莫錚的臉上來回流轉,輕笑一聲,「好,既然這樣,我也不強留你們了。待會兒我就安排司機。」
「年輕人能有自己的事業是好事。趙家的晚輩要是也有你這樣的覺悟,我們這一輩就可以省心很多了。」
林明茉面頰微燥,笑笑不說話。
道別後,莫錚和林明茉也不再耽誤,準備啟程。
然而,他們剛走到門口,就見前方濕潤的石板路上,一道瘦削的身影緩緩地走近。
林明茉睜大了眼,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
「舅舅……」
「咳咳。」趙文瀾用力地咳嗽了幾聲,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身影襯得落寞。
這時,趙文宴也走了出來,看着趙文瀾,眼神里閃過一絲的冰冷。
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平常溫和從容的神情,「文瀾,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不過也正好趕上了。」
趙文宴笑眯眯地攤手朝向林明茉,對找文瀾說道:「這是姐姐的孩子,我們的外甥女。」
趙文瀾和林明茉的臉上都浮現出尷尬難堪的神色。
靜止了幾秒後,趙文瀾仰頭看向林明茉,聲音嘶啞虛弱,「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小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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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茉咬緊嘴唇,不知道是該憤怒地質問他為什麼欺騙自己,還是怎樣。
她的心很亂。
「小茉,我是騙了你。」趙文瀾輕輕地搖着頭,「但又沒有騙你。」
「二十年前,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你死了,但我不信。我在醫院守着在保溫箱的你足足三天,你的狀態慢慢變好……我以為很快就能接你回家,可是……獨獨那天趙文宴他說要和我換班,讓我好好休息……」
趙文瀾的手緊緊握着拐杖用力地杵了地面兩下,通紅的眼滿是憤怒,「就獨獨那一天我不在……回來後他們就說你走了!」
又是一記暴擊。
林明茉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趙文宴,眼神在求證。
趙文宴苦澀地搖搖頭,沒有否認。
林明茉震驚地後退了一步,怪不得他在講述往事時,對那些事情也是一筆帶過……
原來,原來……還另有隱情。
趙文瀾見林明茉的神色有所鬆動,一手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地說道:「這麼多年來,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我不信,一直在找你……」
「小茉,或許你在恨我為什麼沒有告訴你你真正的身世……」趙文瀾看着林明茉的眼睛,渾濁的目光顯得無比真摯,「我是說過,你除了我之外,沒有別的親人了……」
「但是他們的心裏早就沒有你了!」趙文瀾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說不定……說不定當初就是他故意把你丟了的!」
「文瀾!」趙文宴聽到這句話,眸光轉冷,厲聲呵斥,「不該說的話別亂說!」
趙文瀾當然不甘示弱,冷笑一聲,嘲諷道:「心虛了是不是?當年你就一直不肯說出始末,顧左右而言他……」
「夠了!都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趙文宴慍聲怒斥道,「這種事誰都不想發生的,現在小茉回家的,最重要的是以後!」
「你看你看,又轉移話題了……」趙文瀾不留情面地譏諷着。
趙文宴咬牙切齒地反駁:「你做的那些事就很光彩嗎?要不要我說出來?」
「說吧。」趙文瀾的目光像蛇一般,死死地盯着趙文宴,「告訴她,我們趙家人都是多麼的冷血無情!」
林明茉和莫錚在一旁,尷尬地對視一眼。
看得出來,這兩兄弟關係交惡到了極點。
只不過,林明茉現在沒心情分出個誰是誰非,她只知道,兩個人都不要再報以完全的信任就好。
她臉上掛着體面的微笑,依次朝着兩人微微鞠躬示意,「兩位舅舅,時候不早了,我真的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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