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卜屠玉非要拉着李桃歌見識見識固州城,十八騎軍規森嚴,沒有張燕雲帥令,誰都不能擅自行動,卜屠玉有辦法,幫他寫了張條子,遞進了茶室,張燕雲允准後,兩人才勾肩搭背走出刺史府。
卜屠玉年紀不大,卻喜歡裝成大人模樣,負起雙手,老氣橫秋說道:「李兄,固州城比起永寧城如何呀?」
固州是漠西走廊起點,方圓千里,繁榮僅次於碎葉城,雖然已近亥時,城中仍舊燈火通明,仿佛一座不夜城。
大寧武德充沛,尚武精神濃厚,子民可攜帶兵刃不可藏甲,於是路上行人大多配有刀劍,有利器傍身,脊樑都挺的筆直。
李桃歌讚嘆道:「鎮魂關天黑就熄燈睡覺,路上很難見到行人,固州夜晚如同白晝,可見卜大人之功勞。」
卜屠玉得意笑道:「我爹的才幹,朝中好多大官都比不上,別說治理一座城,即便是當大都護都綽綽有餘,我覺得,論治國安邦,我爹僅次於你爹。」
李桃歌心說吹牛不帶這麼吹的,高居廟堂,誰胸中沒點錦繡?杜斯通,六部尚書,哪個是酒囊飯袋?自己老爹若不是沾了八大家族底蘊,能位居右相麼。
李桃歌望着那張醜臉,無奈苦笑。
卜屠玉好奇問道:「李兄,只聽說你在鎮魂關殺敵立功,究竟殺了多少蠻子?五個?十個?」
李桃歌為人謙遜,不愛張揚,於是含糊說道:「嗯……差不多吧。」
誰曾想到瘦弱的少年,能殺敵近百。
卜屠玉嘖嘖嘆道:「厲害呀,小弟平生最崇拜英雄,我決定,以後你是我心中的第二戰神,是我的親大哥!」
李桃歌笑着問道:「第一是誰,雲帥嗎?」
「雲帥從不衝鋒陷陣,跟戰神無緣。」卜屠玉努嘴道:「第一暫時空缺,等見到了再說。」
見一個崇拜一個?
僅僅是成立的十八騎六名主將,就夠他忙活的,李桃歌琢磨着自己第二位置,明天就得易主。
卜屠玉問道:「喂,大哥,據說蠻子兇殘嗜血,戰力強悍,一人能頂着十名西軍衝殺,到底是不是真的?」
回憶起城頭慘烈,李桃歌心有餘悸道:「蠻子確實厲害,但不至於頂着十人衝殺,若是普通士卒,以一對三,勝負在五五開,一對二,蠻子八成能活下來,一對一,西軍沒有任何勝算。」
卜屠玉哇了一聲,豎起大拇指,滿臉崇拜道:「不愧是我親大哥,能幹掉十個蠻子,為了表達敬意,走,兄弟帶你去喝花酒。」
花酒?
李桃歌聽說過,沒見過,在永寧城深居簡出,從來沒去過煙花柳巷,鎮魂關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誰會去那開青樓,再說自己囊中羞澀,即便是到了青樓,也只能在門口聞聞味。
李桃歌推脫道:「出來大半天,該回去了,我是雲帥侍衛,擅離職守不好。」
卜屠玉滿不在乎說道:「雲帥跟我爹喝酒呢,所謂英雄惜英雄,說不定要聊通宵達旦,再說不是給雲帥告假了嗎?怕逑啊。」
李桃歌再次找藉口,聲稱長途跋涉,乏了,要回去休息,可卜屠玉說啥不讓走,拽着他胳膊進入了紅袖樓,李桃歌拗不過,又沒他力氣大,只好硬着頭皮跨過門檻。
一股熱浪席捲而來,夾雜着酒氣和胭脂香以及古怪的味道。
大廳懸掛紫紅色燈籠,四周圍有暖爐,女子們衣衫單薄,坐在角落裏吃茶嬉笑,燈籠光線映在女子臉龐,線條肌膚變得柔和,笑起來比花都嬌艷,怪不得書中稱這裏是溫柔鄉。
溫柔鄉,同樣也是銷金窟,紅袖樓是固州最負盛名的青樓,進來喝壺茶都要五兩銀子,隨便找名姑娘相陪要十兩,尋常富豪進來腿都要打哆嗦,也就是卜屠玉這種公子哥才捨得撒錢買春。
老闆名叫妙娘,三十出頭的婦人,珠圓玉潤,風韻猶存,渾身上下透着股熟透的女人味,見了卜屠玉進門,咬着牙,蹙起柳眉,暗道這小祖宗又來了。
刺史公子揮金如土,從不賒賬,按理說這種貴客,誰見了都要心生歡喜,可卜屠玉床塌上從來不懂憐香惜玉,力氣又大的出奇,常常整夜折騰,陪他一晚,需要靜養十天,姑娘們想要賺他的錢,除非是嫌自己命長了。
妙娘肚子裏罵了卜屠玉十幾遍祖宗,然後堆出熱烈笑容走上前,用壯闊山峰抵住手肘,側臉靠在肩頭,甜膩笑道:「卜公子,你都兩個月不見人影,姐姐茶不思飯不香,琢磨着是哪裏伺候不好了,讓公子喜歡上了別家姑娘。」
卜屠玉勾起豐潤下巴,呲牙笑道:「妙姐姐,嘴上抹了蜜一樣,其實心裏在罵我祖宗呢吧?」
妙娘大驚失色道:「公子,你這說的是哪裏的話,奴家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罵您吶。」
卜屠玉奸詐笑道:「妙姐姐,上次你將狀都告到了我爹那,害得本公子禁足,不許邁出府門半步,這筆賬,該如何算啊?」
妙娘錘了他後背一下,哀怨道:「還不是因為公子太厲害了,弄的三位姑娘下不了床,我只不過發了幾句牢騷,誰曾想傳到刺史大人那裏,都怪姐姐不好,口中沒個遮攔,作為賠罪,今夜開銷,記在姐姐頭上。」
卜屠玉對於女人向來大度,蹭着嬌軟身軀,壞笑道:「不必了,姐姐賺錢不容易,怎能讓你破費,伺候好這位公子就行。實不相瞞,他是我哥哥,固州城的貴客,若是有半分懈怠,不僅是你這紅袖樓遭災,固州城都要殃及池魚,懂嗎?」
聽到話中分量,妙娘嚇了一跳。
固州刺史頭上,沒多少大人物了,無非是大都護六部尚書以及兩位宰相,李桃歌氣度出塵,又年輕的過分,不知是誰家的公子大駕光臨。
妙娘試探性問道:「敢問這位是?」
李桃歌拼命擠眼,示意不要說出自己身份。
喝了幾壺酒的卜屠玉沒看到,朝天上一指,大大咧咧笑道:「他爹是我爹的頂頭上司,懂了嗎?」
頂頭上司,似乎只有那兩位相國能當此稱謂。
妙娘整理好衣襟,收斂起放浪形骸,朝李桃歌施禮道:「見過公子。」
喜歡我自九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