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子夜。
一隊隊黑衣人從暗地裏冒出,用火鐮點燃火把,本來漆黑的街道亮如白晝,這才能看到他們身穿官服,胸口繡有金銀銅三種梅花。
司察監,梅花衛。
這些瑞王劉甫的走狗,在統領金梅衛帶領下,散落東城西城,闖入窄巷民宅,將名冊中的官員富商從睡夢裏拽起,有人膽敢反抗,立刻就是一刀,專找皮肉厚實的地方劈砍,婦人和孩子若是敢哭鬧,用被子蒙住丟入柴房。
修成靈樞境以來,李桃歌感官敏銳,聽到大街傳來急促腳步聲,瞬間從夢中驚醒,麻利下床,一溜小跑來到牆邊,縱身一躍,扒在牆頭觀察情況。
三四名梅花衛,押着一名被麻袋套住的囚犯,急匆匆趕往司察監官署,沒多久,又走過一批人,同樣是梅花衛,同樣押着裹有麻袋的嫌犯。
一炷香左右,已經過去六批人。
被麻袋套住的犯人,雖然衣衫不整,但能瞧出衣袍很講究,有的還穿有官靴,再說這司察監,監察百官動向,從不與百姓打交道。
抓了這麼多官員,這梅花衛要造反嗎?
李桃歌撓着頭,百思不得其解。
左右張望,發現牆內多了一批氣焰兇悍的傢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都是珠璣閣豢養的死士。
聖人曾賜予李氏相府特權,允許收納門客,珠璣閣五百死士,早已人盡皆知。
副統領南宮獻悄無聲息出現,手中拎有披風,蓋在李桃歌肩頭,柔聲道:「少主,天寒風大,還是回去睡覺吧。」
自從挨了劍仙吳悠一腳,南宮獻像是轉了性子,不再是梁上君子,日夜守在枇杷樹旁充當護衛。
感受到肩膀厚實溫度,李桃歌朝守在牆內的珠璣閣成員問道:「要是梅花衛闖入相府抓人,他們會怎樣?」
南宮獻輕鬆道:「奮力死戰,在死之前,不允許外人踏足相府一步。」
李桃歌再問道:「若是禁軍金龍衛來相府拿人呢?」
南宮獻理所應當道:「主子說怎樣便怎樣,即便是殺入皇宮,他們都不曾皺一下眉頭。」
「你給我小點聲!」
李桃歌趕緊捂住他的嘴,梅花衛就在外面走動,萬一傳入他們耳朵里,所犯罪行比郭熙都要大。
李桃歌再度趴回牆頭,正巧遇到周典路過,急於探明原委的李桃歌吹了聲口哨,等到周典察覺,他朝小門方向努了努嘴,周典心有靈犀,對手下謊稱鬧肚子要去茅廁,轉眼來到小門匯合。
李桃歌將他拽進府里,關好門,低聲道:「周大哥,你們梅花衛抓了一夜的官員,要造反吶?」
周典一邊從門縫查看,一邊輕聲道:「雖然不是造反,但和造反差不多,瑞王下了死令,梅花衛傾巢出動,不與任何部堂打交道,命其共計捉拿案犯一百八十六名,我問了問,十之八九是太子府走出的官吏,還有一些與太子交好的富商,今夜一過,恐怕皇城就要變天了。」
李桃歌皺眉道:「劉甫得了失心瘋了?!快二百名官吏,不經刑部大理寺同意,不經中書省黃門省允准,說抓就抓,說逮就逮,他以為自己是聖人啊?」
周典小心說道:「劉甫的動作,遠不止於此,聽說昨夜放出去一批信鴿,除了保寧和安西,給另外四大都護安插的梅花衛傳信,信的內容暫時不得而知,從今夜的抓捕來看,或許是要抓些軍伍將領,太子府和四大都護府一齊動手,哼,劉甫這是沒把自己當王爺看待,而是堂而皇之披上龍袍。」
李桃歌沉聲道:「這麼看來,劉甫是要與太子撕破臉皮了,可人家是儲君,是聖人嫡子,他怎麼敢明目張胆作對?難道是保寧府五十萬人馬,給的他底氣?」
周典緩緩搖頭道:「別忘了,劉甫被稱之為大寧聖虎,在廟堂和軍伍中都有深厚勢力,若不是皇后撐腰,太子萬萬不能與之匹敵。或許是見到郭熙作亂嘗到甜頭,他也效仿為之,要麼大家一起反,要麼逼迫聖人殺掉郭熙,剷除太子在邊軍中的勢力。」
聯想到十八騎入城時,劉甫就曾命人斬落給張燕雲馬頭鈴鐺。
李桃歌自言自語道:「大寧聖虎,果真名不虛傳。」
周典壓低聲音說道:「司察監少卿親自督察抓人,我該走了,有任何消息,明天再說。」
門還沒打開,外面傳來轟鳴鐵騎聲。
至少有幾百之眾,整的整條大街輕微抖動。
敢率大隊人馬在皇城狂奔,只有禁軍。
李桃歌將周典抓了回來,順着門縫看去,身披無雙甲的劉罄臉色陰沉,騎着五花馬沖向梅花衛。
「是禁軍上將軍劉罄。」
李桃歌幸災樂禍道:「劉罄和劉甫同是皇室宗親,這下有的看了,瞧這架勢,上將軍攢了一肚子火氣,你先別出去,要不然小命難保。」
正如李桃歌所料,劉罄問都懶得問,催馬直入人群,抽出聖人御賜寶劍,一陣狂砍,雖然他武藝稀鬆平常,可梅花衛都認着這位鼎鼎大名的上將軍,即便不認識,也有同僚道明身份,所以只敢抱頭鼠竄,沒人敢抽出兵刃還擊。
幾百名禁軍將十幾名梅花衛圍成一團,對方變成了瓮中之鱉,劉罄越砍越起勁,直至有人跪地求饒,才蹬起眼睛吼道:「夜半三更,哪裏來的鼠輩,膽大包天至極!膽敢綁我大寧官吏,都給我宰了!留一兩個活口,帶回去問話即可。」
「上將軍,我們不是強盜,而是司察監的梅花衛,奉瑞王之名,前來緝拿嫌犯。」涉及到性命攸關,一名梅花金衛趕忙喊道。
「司察監是什麼東西?!」
劉罄喘着粗氣說道:「三省六部九卿五寺二監二院一府,何時有司察監這衙門了?騙人騙到本將軍頭上,去你娘的!」
話音未落,寶劍當頭劈下。
那名梅花金衛本來能避過,但有八名禁軍校尉架着,只能眼睜睜看着寶劍砍入頭頂。
劉罄朝屍體吐了口濃痰,扯着嗓子喊道:「你們這些酒囊飯袋,滿城叛軍都不知,沿着各個街道去找,見一個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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