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小寶發起了高燒。
她呼吸急促,嘴裏發出細小的嗯嗯聲,看上去難受極了。
我的心如同泡進油鍋里,煎熬異常。
孩子生病,做母親的,總是最擔心的,尤其是這般小的孩子,更是小心着,生怕她有何閃失。
快速地起身,我披上外衣,隱約聽到說話聲,我蹙眉,喚了幾聲採薇。
外面聲停,她急忙進來,「夫人,你找奴婢?」
「去,叫府醫過來。」
我嗓音透着焦急,她也注意到了小寶不正常的臉色,不敢耽擱,快速跑了出去。
不多時,府醫披着外衣提着箱子跑來,為小寶把脈觀舌,又瞧了瞧大寶的狀況,最後開了兩副藥交給採薇,細細叮囑後離開。
採薇拿着藥去了廚房。
屋內,我將沒有發燒的大寶,放到一旁的小榻上,為他仔細蓋好被子,以免他被感染,早做預防。
等做完這些,採薇的藥也端上來了。
我抱着小寶,讓她坐的舒服點,採薇則拿着藥碗,一勺一勺的小心餵藥。
喝了藥不久,小寶燒便退,不一會又燒起來,反反覆覆,我在一旁寸步不離地守着。
閒來無事,我小聲道:「採薇,剛剛誰來過。」
提起這個,她氣鼓鼓的揮舞爪子。
「還能有誰,相爺唄!」
「他問我當時的情況,我如實回答,只是按您的吩咐,隱瞞了青竹故意盪翻船槳的事實。」
我點頭:「嗯,你做的很好。顧子離殺不殺青竹我不知道,但是顧子離如果又囚禁了青竹,我找誰報仇去?」
且,有的仇,得自己報才爽!
不知不覺,一晚過去了。
小寶反覆發燒,我和採薇一直守着,沒敢合眼。
臨近天亮時,院外突然傳來異響。
我立刻警惕地望向門外,這是一名武者的基本素養,儘管,我現在就是弱雞一個,但這並不影響我的判斷。
看到身影的那一刻我詫異了。
居然是青竹?
她怎麼會從我的院子裏出去?
我與採薇對視一眼,披上外衣,放輕腳步跟了上去。
天光微亮,四周寂靜。
青竹停在側門口,鬼鬼祟祟觀察左右情況後,開了門。
「小暖,你要的「妖香」。」
林山出現在門口,他摩擦着拇指,笑的一臉貪婪。「這可是在黑市花大價錢買來的,你可不能讓爹吃虧......」
「呵,吸血鬼。」
青竹眼中諷刺,但脫下手中玉鐲的動作沒有一絲猶豫。
林山本想發火,可看到她的動作,頓時沒了脾氣,反而十分感慨。
「哎!大戶人家就是好啊,當初你被他們撿走,還真是因禍得福,否則,你哪有現在穿金戴玉的好日子......」
「夠了!」
青竹握住手鐲,眼神委屈又憤怒:「我說過,他們是人販子,是惡魔!如果你還想要錢,就給我閉嘴!」
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青竹為何會對我有着扭曲的恨。
不僅僅是因為她母親的死,極有可能還源於她的父親。
她一面渴望父愛,一面又討厭父親對她的索取,兩者矛盾間,她需要一個發泄點。
很不幸,我就是那個發泄點。
她覺得,我是人販子,是害得她與家人分離,讓她母親鬱鬱而終,導致她父親另娶他人,最後,讓她徹底失去父愛的罪人。
簡而言之,我就是造成她人生悲劇的罪魁禍首!
困惑多日的疑惑,終於有了答案,我卻沒有半分歡喜,心裏沉甸甸的。
原來,真心待人,收穫的不一定是人心,也有可能是惡魔的黑心。
「是是是,我再也不說了。」
林山將藥甩給青竹,接着,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玉鐲,左摸摸,右瞧瞧,稀罕的不行。
青竹嫌惡道:「行了,說正事,我讓你找的人你找了沒?」
「當然。」
林山寶貝的將鐲子揣入懷中,背着手敷衍道:「王麻子已經答應了,四月十五午時,在這等你,不見不散。」
說完,他迫不及待地離開,沒有多看女兒一秒。
青竹站在原地許久,才關上門。
她垂眸看向手中的藥,勾起嘴角,微弱的天光打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沈錦殊,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我躲在假山後,聽着她怨毒的語氣,心中惡寒一片。
瞧着顧子離停藥,她便按耐不住內心的恨意,用着自己的手段,報復打壓我嗎?
「夫人,那「妖香」,奴婢知道。」
採薇咬牙,喘了好幾口氣道:「是春藥的一種,但藥性兇猛,迷人心智,若不與人苟合,便會爆體而亡。」
話落,她眼眶泛紅。
能讓她激動成這樣的,我想,和她娘親被人下藥那件事脫不了關係吧?
我拍了拍她的肩安撫,等她收拾好心情,我冷聲道:「知道顧子離殺不了我,現在竟開始自己動手了。」
採薇牙齒咬得嘎嘎響:「夫人,他們,他們這是要陷害你紅杏出牆啊!」
我似笑非笑:「你沒聽見他們說的,王麻子四月十五號進府,那是什麼日子?是顧子離的生辰吶!」
「那天,北涼達官貴人都會來,你說,青竹會怎麼辦?」
採薇捂着嘴,驚恐地說:「她帶着所有人去抓姦,讓你身敗名裂,人人唾棄,徹底毀了你。」
我淡淡點頭,若有所思地抿口茶。
都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可女人之間的鬥爭,往往最殘忍。
青竹等不及顧子離殺我,於是隨時準備給我致命一擊。
她還是太閒了!
我垂眸輕笑,心中已然有了計劃。
採薇烈眼巴巴的湊上前:「夫人,您是不是想到應對的法子了?」
不愧是我的好搭檔。
我勾唇,笑的皎潔:「自是,將計就計。」
說完,起身去往院中書房。
喝了四五天的藥後,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各方面都好了些,連帶着力氣也恢復不少。
我寫出來的字,終於不再是軟綿綿的,而是大開大合,字字鏗鏘,自帶鋒芒,一見,便不自覺讓人幻想出一位身姿挺拔,器宇軒昂的男人。
沒錯,我在模仿顧子離的字跡。
和他同床共枕五餘載,他的字,我仿的遊刃有餘。
借他的名義,邀「良緣」小院的媛娘四月十五進府一敘,內容簡單,卻情誼綿綿。
寫完後,我將它交給採薇。
「找人送去「良緣」院中,小心些,切不可打草驚蛇。」
採薇鄭重接過信:「奴婢保證完成任務。」
午後,
顧子離帶着一個食盒來見我,他身後,還跟着一臉菜色的青竹。
「夫人,之前的事去調查清楚了,都是誤會。」
顧子離將烤鴨兔腿醬牛肉擺在我面前,接着又拿出幾碟點心,個個精緻漂亮,香味十足。
他拉着我的袖角,語氣撒嬌:「夫人,你就原諒為夫吧,當時情況緊急,所以我才沒能第一時間站在你身邊,回去後,我特別內疚,這不,馬上就帶上好吃的來賠罪。」
我看着男人虛偽的嘴臉,心底冷笑。
呵呵,打一巴掌給顆棗。
顧子離是覺得,我永遠如十八歲那般,很好哄嗎?
不過,最後我還是原諒了他。
我夾起一塊牛肉,細細咀嚼,道:「過幾日,便是夫君生辰,這些不開心的事,我暫且放一放,日後,可莫要讓我失望才是。」
「是是是。」
見我心情不錯,顧子離淡淡地抿口茶,斜睨後方一眼,「愣着做什麼,還不為夫人解釋!」
青竹跪下,嗓音惶恐:「夫人,當時小姐少爺站起身,奴婢實在害怕,這才起身去抓小姐少爺,沒想到竟險些釀成大禍,求您饒過奴婢的無心之舉吧。」
她雖是跪着,但我沒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幽怨。
我嗤笑:「無不無心的,你我都清楚。」
我嗓音低沉,自帶威壓,青竹身子一下僵住,頭埋的更低。
氣氛壓抑。
見此情形,顧子離眸中閃過一抹疑惑。
他瞥了眼旁邊的採薇,見她含情脈脈地看他時,眼底的疑慮消失殆盡。
我默不作聲的抿着點心。
吃吃喝喝,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我像是才發現跪着的青竹,趕忙讓她起身。
「你怎的還這般跪着,某人等會又得說我蛇蠍心腸了。」
一旁的顧子離乾咳兩聲,哈哈尬笑:「夫人說笑了,你最是宅心仁厚,寬容大度。」
我淡淡點頭,難得同意他的觀點。
畢竟,他生辰宴,我親自送女人給他,怎麼不算大度呢!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