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打鬥的動靜越來越大,嘶吼與哀鳴引得不少人扒在樓梯邊緣畏畏縮縮又充滿好奇地往曉風的房間觀望。
稍有假裝正義的人沖得靠前,卻也被一牆之隔攔在外邊,唯一能看見的只有被屋內劍拔弩張的二人嚇得臉色鐵青的羽金。
「谷主,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趕緊離開的好。」她在旁邊勸着,生怕圍觀的人多起來會多生事端,「大小姐,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她總是天真的以為曉風與風無垢之間是類似父女的爭執,一個是叛逆的孩子,一個是威嚴的父親,各有各的堅持,各有各的道理,從來不了解這其中最本質的是恨。
風無垢不為所動,陰着臉說道:「怕什麼,咱們風大小姐還沒玩夠呢。」
曉風故作無力癱倒在床邊,虛弱地嘆着氣:「有風大谷主在,怕什麼?實在收不住場,也可以讓唐盟主詐個屍來收拾殘局。」
他們還在互不相讓,屋子裏那些人的血卻已經無聲無息流淌出去,滑過風無垢腳邊,從房門的縫隙里滲到外面的過道。
滴答,滴答。
「血!」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頃刻間,有人尖叫着向外逃竄,有人抱着頭躲進犄角旮旯邊,扒住樓梯的人上下亂跑,當然也會有自認為大義凜然的人逆行而上要一問究竟。
正大光明走上前,推開羽金的阻止,撞開門,看到的便是一地橫屍。
再抬頭,還有一個面目嚴肅的中年男人正凝視着一位嬌弱的小姑娘。
風無垢的眼神里有憤怒,有不滿,有各種各樣的情緒,唯獨沒有對一個女人的貪婪,然而,在旁人看來,就是他對曉風有所覬覦,意圖不軌。
一個手持鐵劍的男子闖了進去,擋在了曉風面前。他看上去三十歲左右,身着紫色錦緞,發冠和玉佩均是漢白玉製成,十分華麗。
「大膽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濫殺無辜的!」他劍指風無垢,安慰着旁邊的曉風,「姑娘別怕,我來保護你。」
不經意一個回頭,他看見一隻淺露出的玉足,再一眼,則是驚為天人的美貌。他不禁咽了咽口水,一雙桃花眼不斷泛光。
兩相對比,倒是他的神情更似不安好心。
「姑,姑,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多麼仗義的人,多麼熱血的心,這樣豪氣的舉動在當今的江湖已經不容易見到了。
如果他沒有說話,或許曉風會無比欣賞,無比感激他。
然而,他一開口,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這個聲音,同樣存在於曉風封存的記憶里,永遠不會忘記。
她抬眸看向那人,一瞬間,是滿眼的殺意,滿腔的憤恨。
風無垢意味深長地一笑,索性後退一步,搬了張凳子坐了下來。
「就憑你?」
「就憑我!」來人隨手一划,便將另一張凳子砍成了兩半。
自以為具有威懾力的一招,落在風無垢和曉風眼裏,與花拳繡腿沒有差別。
「少俠果真好武功。」風無垢故作驚嘆,只是果真二字的語調一聽就知道是在陰陽怪氣,根本看不上他,「敢問少俠尊姓大名?」
那人洋洋得意報出家門:「逍遙堂晉逍遙是也。」
「原來是逍遙堂,失敬失敬。」
他嘴上這麼說,腦子裏卻還在想這到底是個什麼門派。他肯定與這個門派里的人打過交道,但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為了什麼事情,他是一概想不起來。
至於曉風和羽金,壓根就沒聽過這麼個地方。
「你又是何人,竟敢在逍遙堂的地盤造次!你可知你殺的是逍遙堂請來的客人!實在是膽大包天!」
晉逍遙的架勢很足,可是卻沒有要真的跟風無垢過招的意思。他不過是想借着逍遙堂的威名狐假虎威一番,讓風無垢一個知難而退。真要動起手來,他還真怕自己打不過面前鎮定自若的人。
風無垢在期待曉風的後招,所以他耐着性子陪晉逍遙東拉西扯:「晉少俠誤會了,是在下路過時聽到這位姑娘的呼救……」
「胡說!」晉逍遙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打斷了,「我一直在這客棧里,怎得一聲呼救都沒聽見!」
風無垢也不生氣,朝曉風那邊努努下巴:「不信你問這位姑娘。」
晉逍遙轉過身蹲在曉風身邊:「姑娘莫怕,事實究竟如何你且如實說與我聽。」
曉風哭得梨花帶雨,那樣子委屈極了:「是這些人要,要,要……」
她指着地上被撕爛的衣服,畏畏縮縮地一頭扎進晉逍遙的懷裏。
美人投懷送抱,晉逍遙只覺得骨頭都酥了,原本還在努力保持克制的雙手不受控制似的把她緊緊摟住。曉風故意轉動了下身體,讓他的手剛好觸碰到自己最柔軟的部位。
晉逍遙打了個小小的激靈,手指不斷在那附近摩挲起來。
「別怕別怕,有我在,慢慢說,慢慢說。我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他還在安撫曉風緊張的情緒,說話的語氣正氣十足,怎麼聽都像是個剛正不阿的主兒,只是身體的反應與變化實在騙不了人,將他的心思完全暴露出來。
風無垢越看越覺得有趣,他已經可以感受到來自曉風的殺氣,可是他眼中的人依舊是那麼柔弱,那麼楚楚可憐。
「他們幾個人一起抓住我,多虧這位大俠及時趕到,不然我就,就……」
「就怎樣?」
「就——」曉風突然變了臉色,手裏的游龍針一掌拍進了晉逍遙的體內,「就沒機會跟你清算三年前碎星谷的血債了。」
她震開晉逍遙,緩緩站起來,讓他得以看清自己的模樣。
美人始終都是美人,但是美人有了名字就不再是需要保護的美人。
「你是,是,是……」晉逍遙瞪大眼睛,滿眼皆是恐懼,「你是風若清?」
曉風面若寒霜,冷漠桀驁的眼神和三年前的夜晚一模一樣。
「現在才認出我,是不是晚了點?」
「你,你別太,別太得意!」
晉逍遙一手捂住被穿透的傷口,一手揮動他那把華而不實用的劍,餓狼撲食一般朝曉風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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