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氣出奇的明媚,陽光透過一層窗簾灑下淡黃色的光暈,格外溫馨。
姜梨躺在床上,額頭都是細密的汗珠。
夢境裏,她置身在一片火海里,滾滾濃煙進入鼻腔,被吸進肺部。
她的手裏拿着一把沾了血的刀,表情憤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是林宴。
在他的手要碰到姜梨時,林遙突然沖了過來。一陣扭打之後,三個人就到達了陽台。
下一秒,姜梨眼前一陣旋轉。
「嘭」的一聲,肉體狠狠砸在地面。
姜梨感覺不到痛,她扭頭朝另一邊看過去,和林遙的視線對上,她的嘴唇一張一合的在說什麼,姜梨聽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一片紅色從她的身體裏爭先恐後的湧出來,蜿蜒流淌。
姜梨看到林遙對她笑了一下,她的口中不斷溢出鮮血,然後就那樣合上了雙眼,了無生氣。
世界在這一刻安靜下來,姜梨感覺到她的心臟被生生撕裂,全身的骨頭同時斷掉。
痛到難以呼吸,痛到皮肉分離。
姜梨眉頭緊鎖,臉上不知道是汗還是淚,嘴裏不斷地輕喊着林遙的名字。
夢境裏畫面一轉,在一片白茫茫的濃霧中,她再次聽到刀尖刺進肉體,然後又拔出來,再刺進去的聲音,痛苦的悶哼聲伴隨着男人的咒罵聲,鼻尖可以聞到濃烈的血腥味。
「我就說你跟你媽媽一樣是個爛貨!小小年紀就會勾引男人!」
「我說你這個野種怎麼對我和你媽重組家庭這件事這麼牴觸,原來是早就看上姜梨了!」
姜梨這次看清楚了。
一個滿身鮮血的少年,擋在已經被折磨到意識不清的女孩身前。蒼白的臉和濺在他臉上的鮮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的頭髮有些許長,遮住了他的雙眸。
但是姜梨知道,被他護着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她聽到小時候的自己在說:「司韓野你快跑啊,你快跑……我爸爸真的會打死你的。」
男生咬着牙,他抬起臉,第三視角的姜梨,心臟「砰砰砰」的跳起來。
是江淮之。
他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小姜梨,抬起手輕輕地蹭掉她臉上的灰,一字一句道:「我愛你。」
話音一落,就抬手打暈了小姜梨。
緊接着他眼神一凜,立刻站起來跟那個舉着刀的男人打在一起。
十幾年前的老房子破舊不堪,陽台都沒有防盜窗。江淮之瘦弱不堪,背上的傷口還在汩汩流出鮮血,哪裏是姜銘生的對手?
江淮之抱住他的腰,將他抵到了陽台邊上,下一秒,窗戶的玻璃碎裂。
姜梨看到江淮之抱着姜銘生翻了下去。
她立刻跑過去想要抓住他,但是她卻離他越來越遠,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從陽台上摔下去,幾秒鐘過後再次聽到了肉體砸在地上的聲音。
白茫茫的霧氣再次瀰漫,周圍的一切變得虛無縹緲起來,姜梨崩潰大叫起來:「不要!!」
江淮之嘴裏咬着煙,坐在書桌前,手裏捏着謝鶴梟遞給他的紙條,然後拿起打火機點燃,燒成灰燼。
他拉開上鎖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來兩本結婚證,剛要點燃,就聽到了姜梨的叫聲。
他眉心一蹙,趕緊掐滅煙頭,扔下打火機,離開書房進到她的臥室里。
姜梨緊緊揪着被子,臉色慘白,困在那場噩夢裏醒不過來,不停的喊着:「江淮之,江淮之!」
江淮之一邊抽出紙巾去擦她臉上的汗珠,一邊輕輕拍她的臉,喊醒她:「二梨,二梨!」
「江淮之!!」姜梨猛然睜開眼睛,條件反射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臉色無比難看,呼吸急促。看到江淮之,一把掀開被子,胳膊摟住他精瘦的腰,抱緊。
姜梨哭的身體都在顫,滾燙的眼淚不要命的往外流,心口的鈍痛卻始終得不到緩解,哭得呼吸都困難。
江淮之都被她哭得心臟抽痛了一下,怕她把自己悶壞,捏着她的下巴抬起來,耐心的擦掉她不斷滾下來的眼淚,「夢到我了怎麼哭成這樣?我在夢裏打你了嗎?」
夢鏡太真實,姜梨大概知道那極有可能不是夢,而是她以前丟失掉的記憶,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江淮之就是司韓野。
那葉辭查到的,司韓野的繼父就是姜銘生,她曾經是他的……繼妹?
她的爸爸就是那個住在司韓野家隔壁的癮君子,他還讓江淮之的媽媽也染上了毒品。
那姜銘生和他一起摔下去之後,就當場死了嗎?姜梨不知道那是幾樓,她看不清楚,她記不起來。
江淮之就是司韓野,那為什麼葉辭查出來的是司韓野已經死了?那個江野又是怎麼回事?
姜梨心間縈繞着太多問題,但是她沒有問江淮之。
他不會告訴她的。
姜梨也沒有辦法回答他的問題,滿腦子都是江淮之抱着姜銘生從陽台上翻下去的畫面,哭得喉嚨腫脹,說不出話,只能不斷搖頭。
夢裏他好像受了很嚴重的傷,那她昨晚摸到的那些疤,也是這個時候留下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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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那麼深,他該有多痛?
「那夢到我什麼了?」江淮之安撫的拍着她的背,哄她:「寶寶,不要哭了,眼睛會壞掉。」
姜梨抽搭了好幾下,吞咽了一下喉嚨,抽噎着斷斷續續的說:「夢………夢到你跟別人跑了,然後,把我一個人丟在一個荒蕪人煙的地方,我叫你你都不回頭。那個地方好冷,好可怕。」
江淮之喉結滾了一下,手指擦掉她不斷滾下來的眼淚,「這麼假的夢怎麼能信呢?我不會跟別人跑,也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一邊,你叫我,我更不可能會不回頭。」
「我這個人、我這條命,都是你一個人的。」
姜梨突然想起他們領證那天,江淮之在車上的時候說過一句:「我的所有都是你的。」
她當時覺得他是隨口說出來哄她的,覺得他還在把她當小孩哄。
那他呢?他當時會想到她夢裏的那件事嗎?
姜梨僅僅只是以第三視角在夢境裏看到了這一切,這甚至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江淮之和洛騫都不敢告訴她,甚至不惜讓她忘掉,就足以證明這些事情有多黑暗。
可江淮之一個人背負着這些,還要裝作不認識她,從沒有提過隻言片語,就這樣以養兄的身份一直待在她身邊。
姜梨不斷回憶那些被她遺落的細節,越想就越痛。
怪不得江淮之有時候看她的眼神總是帶了一點悲,怪不得她總是情難自已的想要親近他。
一切都是有跡可循。
那他會偶爾怪她嗎?
畢竟,江淮之的媽媽是因為她的爸爸染上違禁品的。
他有恨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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