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紅看了一眼就撇嘴,眼裏多是不屑,
「可別說了,人高馬大的,秋收第一天就把自己累哭了,還得了村里人不少的同情呢,後來一天就三四個工分,不過嘴好,愛說愛笑,跟村里人倒是親近了不少。
不過,知青們對他,好像還真不大熱情,我也總感覺他有點怪異,但是還說不上來哪兒不對。」
這幾年的事不少,去年又是雪災又是流民的,知青院這些知青不說多麼深情厚誼,但是一起經歷了這麼多,總歸是有着不一樣的意義。
尤其是冷不丁的來了幾個新人,他們不習慣,小團體抱團,這都是很正常。
秋收忙碌,一起幹活,是最容易共情的時候,幹活的時候交流一下經驗,甚至一起抱怨幾句,可以說,隨口一句話都是個話題。
結果一個多月過去,還被其他知青這麼排斥,這,簡單也有點詫異了。
「他們得罪你了?」
蘇紅直接白了她一眼,
「跟我有啥關係?我跟他們一共也沒說過幾句話,我這不是怕他們對你有啥心思嗎?
哎,不知者無畏,他們是真拿你當軟柿子呢。」
說着話,她自己還無奈的搖頭,
「真想讓他們看看你的真面目。」
簡單直接就逗笑了,
「還真面目,說的好像我是神秘人似的,」
「那可不是,」
蘇紅擺手,眼裏還帶着點期待,和想看熱鬧的惡趣味,
「你說讓他們看看你一拳打死野豬的英姿,他們會有啥反應?」
簡單無語,還英姿?
「咋的,這是很光榮的事嗎?」
蘇紅挽着她笑的不行,前面的王強還回頭張望,自以為隱蔽,但是沒看到他回頭後簡單那冷漠的目光,還有身邊林東方眼裏一閃而過的冷冽。
村民去交公糧,簡單去醫院找唐素梅,卻被老楊告知出去了。
倒是在供銷社門口看到了熟悉的人影,還沒等她看清楚現場的形勢,剛伸手想要喊人,頓時就被現場的鮮紅吸引了視線。
迎面兩個人踉踉蹌蹌的往這邊跑,手裏帶血的刀還在不停地揮舞着,
「讓開,都給我讓開。」
今天很多村子都交公糧,村民都高興,公社的人還真不少,不過這刀子不是鬧着玩的,見狀,也都擠擠搡搡的往後退。
後面跟着兩個公安,落後幾步追上來,
「站住!」
「前面的人站住,持械傷人是犯法的,站住,再跑我們就不客氣了。」
越追越緊,兩個人跑的慌亂,現在也沒有理智,眼看着就被追上,沒等程遠山鬆口氣,高個子眼神一狠,往左邊衝去,直接從人群里抓出來一個人,轉身就把刀子壓到她脖子上,
「都站住!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安靜了一瞬,人質的家人先被嚇得尖叫起來,
「不要啊,不要動她,孩子啊!」
然後,老太太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靠!」
簡單本來想的是等人過來,她再出手攔一下,也免得傷到路人,哪想到還有這一茬?
程遠山的臉更黑了,也只能示意兩個手下先停下追補,自己上前幾步,抓人重要,但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大肚子的孕婦無辜犧牲,
「她是無辜的,你別傷害她。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這人精神不穩定,緊緊的禁錮着孕婦,手上的刀子也顫抖着,不一會孕婦的脖子就出現了一條細細的血線。
同時,周邊也想起了小聲的議論,
「出血了!這,這孕婦能不能流產啊?」
簡單目光一凝,果然,孕婦腳下已經淌了一小灘紅色,腿也有些發顫。
對面的公安不是沒試過接近,但是這兩個人很警惕,對方一動作,他們就警惕的將刀子壓在人質的頸邊。
就是有公安想悄悄的繞過人群,想去後面尋找機會,都馬上被他們發現。
程遠山幾個公安也沒有好的辦法,還不敢隨便離開西安擦灰姑娘,就怕對方真的動手。
一時間,雙方幾乎就僵持住了。
程遠山在這變着法兒的跟人談判,拖延時間,想辦法。
混在人群中的簡單想了想,輕輕移動身形,靠近了幾步,同時,向一側移動,讓對方和人質都在自己的視線里。
她聚精會神的找機會,並沒有察覺旁邊有人也在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也和她一樣在找突破口。
「不行,給我準備車,五千塊錢,五百斤糧票,送我們去省城,不然我就殺了她。」
「別別別,有什麼要求咱們好商量,你可千萬別傷害她,」
見他激動,程遠山也只能慢慢磨。
「兄弟,我也看出來了,你的本意也不是想要人命。
這點咱們是一樣的,你看啊,這是個孕婦,是不是大兄弟?咱就是給媳婦孩子,給咱家裏爹娘積福,咱也不能幹這事是不是?
你別激動,你的訴求我都了解了,你看啊,你也知道,我這就是一個小公社的公安局,就這麼幾個人,就是你要的這麼多錢,就是我們整個公安局也拿不出來這些。
這樣,我現在就去請示一下領導,找人把車和錢給送過來。
你也了解這邊,這一來一去的也需要時間,我陪你等着,但是能不能換個人質?
要不,咱們換個人咋樣?大兄弟,要不我給你當人質?
這麼的,你看啊,我把這槍都卸了,」
說着,程遠山把武器交給手下人,接着開始脫外面的警服,然後是腰帶,手下人急的勸都勸不住,
「局長,不行啊!」
不過對方顯然也是真急,不容他們在時間上多耽誤,
「換什麼人換人?哼!
當我不知道呢,要是真的打起來,我都不一定能打過你。
我是傻了才換你呢。
我就相中這個。
快點兒,我等不了你們磨磨唧唧的。
我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抓我們,但是我就告訴你,我既然敢來,敢幹,那我就不怕。」
說着話,抬手就將刀子在人質胳膊上來了一刀,半點沒收着,換來人質一聲悶哼,
「別以為我就是說說,再磨蹭,這刀子就不是在這,而是,這這兒了,到時候,就是真的一屍兩命,也是你們公安給耽誤的,可跟我沒有關係哦。
是不是老二,哈哈!」
刀尖在人質肚子上方晃了晃,程遠山氣的直咬牙,旁邊人質的親人再次暈了過去。
見狀,持刀的人還得意的揚了揚刀子,
「老二,看着沒,都是欺軟怕硬的貨,哈,不是心軟嗎?不是都為了老百姓嗎?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取捨?」
另一個人也附和着哈哈笑,
「那是,大哥,還是你明智。」
「哈哈,那是,你等着,他們不敢幹啥,等出去了,大哥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程遠山黑着臉,身後幾個公安都氣的臉色通紅,卻又不敢動一步。
簡單等的就是刀子離開人體的時機,趁着兩個人得意忘形,眼神一凝,手裏的匕首就直直的飛了出去。
同時快跑幾步,在匕首擊中手腕,男人尖叫失神的瞬間,簡單也轉到正面,飛身一腳,還在得意的男人就被踢飛了,重重的落在往後十多米的地方。
幾乎是她出手的同時,旁邊有兩個身影也從人群里鑽出來,齊齊的撲向另一個歹徒,沒有什麼花把式,幾乎是完全靠體重,那人都沒反應過來,直接就被兩個人壓的死死的,動彈不得。
程遠山反應也快,那邊尖叫聲一出來,人就沖了過去,有人去攙扶人質,更多的人衝過去把地下的兩個人按住。
人群里頓時哭聲,叫聲,討論聲都越來越高,甚至已經有氣憤的群眾拿着東西往兩個人頭上扔了,
「打死他們!打死這些殺人犯!」
「殺人犯!天殺的殺人犯!」
「槍斃,槍斃殺人犯!」
......
程遠山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人是抓住了,但是這種情況,壓力也不亞於剛才。
他也理解老百姓的心情,尤其是那個被當做人質的孕婦,已經在做緊急搶救了,他也說不出他們的做法不對的話來。
讓他們泄憤了幾分鐘,程遠山就喊停了,
「好了好了,鄉親們,都消消氣啊!
這人犯了罪,自有法律制裁,大家別為他髒了手。
大家放心,我們會讓他為了自己犯的錯付出代價的。」
泄了憤,心裏的氣憤消了一些,這些人倒是也聽勸,不過也警惕了很多,看着陌生人的眼神都像是壞人,程遠山看在眼裏,卻也無奈。
再一想,又覺得,多警惕一些也不是壞事。
「小簡啊,還有兩位軍人小同志,感謝你們的見義勇為,不然啊,這一時半會兒的,我們還真就沒有什麼好法子。
縣裏遠,我就讓人去部隊報了信,也不能這麼快就來啊。
唉,要真換了我還好,可是這,這孕婦,我是真怕出事啊。」
簡單的注意力在給那個孕婦做急救的唐素梅身上,聽見『小軍人』三個字,才轉過頭來,
「誒?你們?」
「姐!」
「姐!」
首先得到兩個熊抱,這可真是意外的驚喜,簡單本來打算問問唐素梅見沒見到兩個孩子呢,兩個孩子看着大大咧咧,但是簡單知道,尤其是程安,心思重,一直惦記着呢。
「你們怎麼在這兒?今天休息了?」
兩個孩子都已經猛過簡單至少十公分,簡單看他們都需要仰頭了,
「行啊,每次見都不一樣,都這麼高了?大小伙子了。」
程銳咧嘴笑,跟個憨厚的二哈,
「姐,我們還想一會兒去找你呢,你咋也來了?」
「呦,你們認識啊?」
程遠山終於插上話,
「小簡,這是你弟弟?以前沒聽說過啊?」
簡單眼神里都帶着自豪感,
「那你看了,我多光榮!」
「哈哈,是是是,你們姐弟啊,都是好樣的,叔回去就給你們申請獎勵。
行了,你們先敘舊,我先去看看傷者。」
簡單扯着兩個孩子跟在後面,
「程叔,那咱們是一路。」
「誒?姐,我們去幹嘛?」
簡單神神秘秘的,
「帶你們見個人,提醒一下,是個驚喜哦,大驚喜!
你們可以期待一下。」
程安眨眨眼,若有所思。
程銳是完全放鬆狀態,話也沒過腦,
「姐,你是要請我們吃肉嗎?」
程安無奈的嘆氣,他姐什麼時候缺過肉,吃肉還叫驚喜?
不過他也確實有點期待,能讓他姐說是驚喜,會是什麼呢?
程遠山步子大,很快就到了這邊,正好這邊唐素梅也收起了借來的急救針,正在還給人家,公安也幫着家屬把病人送往醫院。
唐素梅一轉身,後面的程安已經眼尖的看見了,
「媽!」
大小伙子頓時就撲了過去,
「媽媽媽媽媽!你咋來了?」
落後一步的程銳頓住腳步,瞪大了眼睛,還使勁的揉了揉,
「姐,我是不是眼花了?」
簡單是有點心酸的,十四五歲的孩子,見到親媽都不敢相信的,孩子得是多難受?
看着孩子一臉震驚,輕聲道,
「親眼見到的,還不相信?
快過去吧!」
程銳歡呼着飛撲過去。
程遠山這個震驚就不用說了,
「不是,小簡單,你不簡單啊,這這這,這新來的唐大夫,也是你家人啊?」
看着兩個孩子又哭又笑的跟唐素梅抱在一起,簡單笑了笑,
「那也是我命好,本來以為就是個孤兒了,誰知道?
哈哈!
這邊可能真的是我的福地,來了沒多長時間就找到哥,找到了我爺的兄長,直接多了一家人。
你瞧瞧,我其實是不是還挺有福的?」
\"......是,有福,\"
程遠山其實也不知道這會兒該怎麼評價,之前確實苦,不過有福也是有福,這哥有了,弟有了,看樣子感情不錯,而且還挺厲害的樣子。
想着,程遠山也多了幾分真心,
「小簡,這話不是敷衍你,叔真的覺得,多幾個親人,有什麼事你也能有個依靠,有個商量,你也不那麼孤單,是個好事。」
前面母子三個激動過後,已經平靜下來,唐素梅就回頭來找簡單,
「你姐呢?
人這麼多,你們倆怎麼不看着點你姐?」
小哥倆頓時就無奈的很,她媽是沒看見他姐剛才的英勇壯舉吧?
程遠山也看着笑了笑,
「快過去吧,我也得去忙了,這兩個人,整不好還是條大魚呢。」
簡單怔了怔,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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