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欣衝進屋裏,先被屋裏沖人心脾的藥味給苦地踉蹌了下。她屏息了片刻,眨眼才將這苦味從腦中撇開,心道這什麼藥,明明上回來還沒如此重的味道。
鄒氏正坐在床邊,她手邊放着一個碗,聞聲抬頭,一臉倦容地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珠兒快步進來,走到她身旁。
「少夫人,你才歇了一小會。」
鄒氏皺眉,說:「我不要緊,正事要緊。你們是不是宅子裏又出事了?」
閆欣又不由自主地盯着鄒氏看了好一會,她還是下午那股子穩得住的模樣,只是氣色異常憔悴。
她的目光稍偏移,落在她邊上的那隻瓷碗上。
瓷碗藏青,擱在紅木凳子上看着有些暗沉,裏面殘留了一點烏黑藥底。
閆欣又掃了一眼四周,屋裏已經不是先前他們過來見到的模樣,收拾地乾淨整潔,卻比早上少了幾分生氣。
「方才有個黑衣之人站在院門之外。沒進來過嗎?」
珠兒嚇了一跳,抓緊了些鄒氏。
鄒氏虛弱地丫頭,靠在珠兒身上。
「從中堂回來之後,我便體力不支躺下去了,剛剛醒來。」
閆欣低聲問:「剛剛醒來?我看着藥碗擺在這有點時間了。」
瞿寅這時候從外面進來,說:「什麼藥碗,嫂子又喝藥了嗎?」
珠兒惱道:「少爺你怎麼又隨意進來了。」
說完又沉着臉給瞿寅道謝。
「這是早晨管家給送過來的藥新煎的藥,效果比先前少夫人服用的好很多。」
鄒氏點頭,道:「比先前穩定多了,睡得沒那麼沉,也醒得快。多虧小叔。」
瞿寅追問:「可是錦衣衛里的那位王爺吃的藥。我看那王爺喝藥之後,人安定很多。嫂子怎麼相反了。」
鄒氏笑笑,說:「我倒是覺着清醒點好。小叔怎麼也來了。」
瞿寅只停頓了一瞬,立刻說:「哦,我跟着她一起來了。就是想問問嫂子,宅子裏有沒有一隻像真雀一樣的鶯雀鳥。」
鄒氏面色虛弱。
「鶯雀?」
瞿寅比劃着解釋道:「就是這麼大的一隻鳥。不是真鳥,是木頭制的。我爹曾經問我哥要過,我哥死活不給。」
鄒氏詫異地看瞿寅,神色有些恍惚道:「公公問青哥要鶯雀?他怎麼敢」
後面的話語含糊不清,瞿青沒聽清,走近了兩步。
「什麼?」
鄒氏用嘆了聲,搖頭。
「沒事,我沒見過鶯雀。宅子裏的東西都是青哥自己安排處理,他藏的東西我是真不知道。小叔可自己去書房那邊找找看。」
瞿寅喃喃道:「書房我怎麼沒想到。謝謝嫂子!」
外面傳來了元碩喊人的聲音。
閆欣聞聲回頭,見元碩側身對着尤乾陵。尤乾陵倒是面對着自己,沉聲說:「出來。」
姿態有些趾高氣昂,不過閆欣並不反感這種簡明扼要的說話方式。她回頭朝鄒氏說:「你先歇下。我明早再來找你。」
尤乾陵特意等她出來了,才往後退了兩步,示意她先往前走。
他和元碩依舊站在門口,低聲說話。
「進去搜,不用給面子。」
元碩有些為難。
「人家還病着,萬一嚇出」
尤乾陵冷麵冷眼。
「嚇不死。這兩個人比你心裏有數。人要是沒藏在這,就找東西。」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朝閆欣這邊走來。
隨後出來的瞿寅正好和元碩撞了個正着,眼巴巴地看着人進去,不敢吱聲。
閆欣看着元碩招呼了藏在暗處的錦衣衛,當着她的面關緊了院門。
她特意站在小道上看了好一會西院。
出乎意料珠兒並沒有大聲呵斥,整個西院安靜得和之前也什麼區別。
尤乾陵走到她跟前,低聲說:「管家死了。你要去看看?」
閆欣只覺得心跳漏了一拍。
但她馬上反應過來,這個結果在她剛才看到那道黑影消失的瞬間,便有預感了。
她點頭。
「我要去。」
瞿寅下意識跟了兩步,被尤乾陵一個眼神逼得倒退了。尤乾陵盯着他,低聲說:「怎麼?要跟本王議論一下誰是這宅子的主子?」
瞿寅面色大變,回頭就跑了。
閆欣往後院走了幾步,忽然感覺的身後有人跟着,回頭看到尤乾陵也在,詫異問:「您也要去?」
老員外出事的時候他就在現場發火了,現在去現場,旁邊也沒元碩給他出氣,萬一撒她頭上怎麼辦。
尤乾陵道:「我說了不去嗎?」
閆欣挑眉,心想這人說話真討厭。
「沒說。我帶您去。」
後院,幾個守在門口正襟危坐的錦衣衛忽然繃緊了全身,大氣不敢出。
尤乾陵踏步過來,雙手搭在後背,姿態十分凌然。
照平時他吩咐過了好好守這裏,結果依舊出事了,以他出名的壞脾氣必定先發作一番。
幾個手底下的人臉都繃緊了,準備挨訓。
忽聽一個姑娘的聲音率先出現。
「元千戶安排人過來了嗎?」
右側的人愣了下,下意識抬頭看她。
站在他對面問話的是白日裏來過的這個穿着怪異,面容白皙小巧,姿態卻十分穩重的姑娘。
先前隨她來的是元碩,她走之後,元碩便吩咐他們不用在意這個人,當她沒來過便好。他們以為這大概是哪個身份高貴的千金小姐。
他們錦衣衛從來不論身份辦案,自然也不會在意對方有多高貴。
…除了他們的上司。
然而這回跟來的竟然是尤乾陵,這就讓他摸不着頭腦了。
什麼身份能鎮得住他們混世魔王一般無情的郡王爺,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回答她問的話,側頭悄悄看尤乾陵的臉色。
尤乾陵:「看本王做什麼,說啊。」
兩個守衛:「」
閆欣心想這大概是比她脾氣還要差的人的姿態了。她一步踏進尤乾陵和守衛之間,說:「我問幾句就好。」
尤乾陵嗤笑,說:「就你來問話,沒本王你半天都問不出一個字。」
閆欣倒也不是沒有這個自知之明。
錦衣衛聽從他們頂頭上司的話那是應該的。
她點頭說:「郡王爺當然好用。不過我問我想知道的,人都在這,勞煩郡王爺多添麻煩。」
尤乾陵想說不麻煩,他也只想問他想知道的。
卻聽到她轉過去直接問:「現場出事之時,可有什麼動靜?」
錦衣衛看他臉色不好得支愣在一邊,卻沒有責罵,想起便是之前元千戶說的狀態,他們錦衣衛這次來這裏,只管守着這宅子,裏面的情況他們不歸主動管。
這姑娘不是他們錦衣衛的人,問話卻和案情有關。極有可能是朝中派人查案的。
他便積極地回了這位姑娘說:「有,方才元千戶進來推開門的一瞬間,裏面放着的偃偶忽然笑了起來,嚇了我們一跳。」
閆欣心道偃偶笑了,自然是有人在裏面。
但是偶並不會在有人開門的瞬間就笑,它只會在有人靠近它才笑。
閆欣聞言,轉身進了院子。
這回換空屋這邊熱鬧了,許多人被安排在了門前。閆欣過去的時候,大門開着,裏面有人提着燈。
燈光落在一個跪着的人身上,他穿着一身黑衣,躬着腰,雙手垂在地上。他後背上有官衣的貼紋覆着,在燈光下十分醒目。
閆欣和尤乾陵先後進門。
裏面的人見了他們,立刻散開了些。
閆欣三兩步到了人影跟前,蹲下身,看到管家那張全非的面目,先窒了一下。
尤乾陵也看到了,他下意思抬手掩住半邊臉,面色白了起來。
「人呢?」他問。
站在一邊的錦衣衛躬身抱拳。
「已經去叫了。」
門外快步衝進來一個人,手裏提着一個布包,大聲說:「哎喲,郡爺,我來了,」
尤乾陵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人,說:「驗細些。」一筆閣 www.pinbige.com